山花 杨世云 山花从未享受过花的待遇,它是樵夫肩上的柴,是村妇篮里的菜,是中医入味的药,是蜜蜂采蜜的源…… 映山红是我们家乡山上开得最绚烂的山花,桃花、杏花落英缤纷的时节,它就悄悄的,等不及枝叶吐绿,就漫山遍野的盛开。 (图片来自网络) 映山红的红囊括了红色的各个层次:粉白、粉红、水红、桃红直至大红。簇簇拥拥,挨挨挤挤,在松树下,像给山铺上一张花毯。也有极少数开成黄色和白色的,倒物以稀为贵。 (图片来自网络) 在我们家乡人眼里,它们是柴伙,不是花。花谢后就枝叶繁茂的蓬勃生长,夏末就可当柴伙砍下,堆到房前屋后成柴垛,茅草盖顶防雨,供一家人一年的燃料。它质地干、脆,不用特别晒干,就可烧火做饭,然后化作袅袅炊烟。 自从城里人看上它搬进自家阳台、庭院以后,它就身价百倍起来,被连根挖出做成盆景。盆景里的映山红变得雍容华贵,只是缺少了自然之态,矫情了许多。终于做了城里花,得了体面,却孤孤单单没有根基,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而家乡的山,渐渐也没有了那丰富的色彩,变得单调荒凉起来。是不是也像在城里漂泊的农二代? 苦菜花也不是花,是乡人拿来度春荒的粮食。我们家乡就有一个"苦菜湾","苦菜湾"里长满苦菜。它们都开在土包子似的小山上,在料峭的春风中有些瑟瑟。还未到开花,就被乡人用铲子挖来,洗净,焯水,切碎,和在米面里做成糊糊,靠它度过青黄不接的春天。荠菜用途也和它一样,记得课文里有张洁的《挖荠菜》,就有生动的描述。 苦菜花就像以它为食的乡民,生长在贫瘠的土地,却努力开出生命的花朵,昭示自己的理想追求,就像电影《苦菜花》中苦难而伟大的母亲。 (苦菜花)(图片来自网络) (荠菜花) 空谷幽兰当然是不食人间烟火,它们是君子,深山幽谷处安身,清香四溢而不求闻达。家乡的兰花分大兰和小兰。小兰开花早,一枝独秀,香气浓郁;大兰开花迟,一支上,朵对朵,节节攀升的开,顶上一朵结束。古人称它为"蕙",香气淡雅。"兰心蕙质"是对女子最高评价。色彩上分清兰和臭兰,但清者自清,浊者不浊,同样幽香袭人,略分伯仲。几乎与映山红同样的命运,城里人的雅兴,害得它们背井离乡,从"空谷"到"繁华",可繁华是他们的,关兰花什么事?兰花在我们家乡几乎绝种,空气中,再也没有那沁人心脾的芬芳。 (图片来自网络) 油茶花是开在油茶树上的,花瓣洁白如玉,花蕊丝丝如金。蜜蜂最喜欢它:朵大,粉多,一树繁花不用绕远。有的蜜蜂居然 直接把蜜酿在花心,淡黄的,和着露水,吸引山娃们撮嘴去喝。 乡人对油茶花熟视无睹,他们重视的是它的果实,由青变红,长到乒乓球大小时,裂开十字小缝就成熟了。籽是黑色像桔瓣,一格格的安居一室,又比邻成球状。果籽榨成油,就是大名鼎鼎的茶油,具有多种养生功能,成为油中贵族。油茶确实金贵,头年秋季开花,第二年秋季才结果,要整整一年成熟。其他植物都是当年开花,当年结果。 时间是用来沉淀的,所有的沉淀都是高贵,像陈年老酒。 (图片来自网络) 野山菊花清凉解毒可入药,现代人用它泡茶,乡下人用它做枕头,可以明目。野樱桃花大多开在高山之巅,早春二月就开始绽放。有洁白与粉白,枝干繁茂,两三棵就成树林,远观像云霞,是早春山野最亮的色彩。野桃、野李子、野猕猴桃、山楂、山里红都应该是开花的,因为长在深山,所以见者寥寥,只好孤芳自赏。 (野山菊花) (图片来自网络) 山花不入流,登不了大雅之堂,但也因此保有本色,浑朴如未琢之玉,是朴素的高贵,时下是不是更可贵呢? 2018年8月26日于舒城三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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