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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三百首》中最美的作品,却引发了千年的争论

 小珏说历史 2020-12-01

中国是个爱诗的国度,没有哪个民族,能像中国人这样热爱诗歌。从《诗经》开始,这种文学体裁便开始承担了“黄钟大吕”的教化功能,让多少文人为了得一佳句而白头。诗歌文化到了唐朝后,更是进入了巅峰,唐诗数量太多,《全唐诗》中就收录了两千多人的四万八千多首诗。就因为太多,而且水平层次不齐,因此几乎没有人学习唐诗是从《全唐诗》入手的。

这样一来,唐诗选集便大行其道,其中最成功的当属清朝文人蘅塘退士孙洙所编的《唐诗三百首》。蘅塘退士编写这本诗集的主观性很强,那就是要美。经过两三百年的考验,证明这本诗集确实选得好,而最美的唐诗,被公认为张继的这首《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张继这个人名气不大,但这首诗的名气却大得可怕,甚至传到日本,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名篇。时至今日,苏州城名胜古迹举不胜举,但关于《枫桥夜泊》,关于寒山寺的景点,依旧是游人必须观赏的重头戏。

然而,这首诗虽然写得好,写得美,却在北宋的时候,就遭到了当时的文坛宗师级别的人物欧阳修的当头棒喝。他在《六一诗话》中就曾经明确地指出:

诗人贪求好句而理有不通,亦语病也。如唐人有云“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说者亦云句佳矣,其如三更不是打钟时。

欧阳修富有盛名,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官至翰林学士、枢密副使、参知政事,而且他精通佛学,所以晚年自号为“六一居士”。再加上他的门生故吏遍天下,所以此言一出,非常有市场。许多文人更是只听说过“晨钟暮鼓”的说法,也纷纷赞同。当然欧阳修还补充说道,人死了也可能在寺庙敲钟,叫做“无常钟”,恐怕张继是听到了这种钟声,也未可知。

然而,就在宋朝,就有人对欧阳修提出的理论提出了质疑。比如南北宋之交的陈岩肖在《 庚溪诗话》就表示:

然余昔官姑苏,每三鼓尽,四鼓初,即诸寺钟皆鸣,想自唐时已然也。

陈岩肖名气不大,但他却非常有勇气,直接向欧阳修发起挑战,并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表示苏州就是半夜钟声。他认为宋朝如此,唐朝时就更应该如此了。宋代另外一个非著名文人曾慥也在笔记小说《类说》中记载:

欧阳公《诗话》讥唐人“夜半钟声到客船”之句,云:“半夜非钟鸣时。或云人死鸣无常钟;疑诗人偶闻此耳。”予尝过姑苏,宿一寺,夜半闻钟。因问寺僧,皆曰:“分夜钟。何足怪乎?”寻闻他寺,皆然。始知“半夜钟”,惟姑苏有之,诗人信不谬也。

曾慥更是专门问过苏州寺院的和尚,为什么半夜也敲钟,和尚告诉他这是苏州特有的“半夜钟”,或者叫做“分夜钟”、“定夜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小珏看过一些文章,为了证明寒山寺半夜敲钟,还特地实地访问。这种精神固然可嘉,但值得注意的是,自从《枫桥夜泊》火了之后,苏州已经将其作为一张名片,很多古代传统被唤醒。甚至在清末之后这种夜半敲钟的习俗,就已经是刻意为之了。因此,我们还是应该在唐朝人的诗歌中找寻答案。

最好的例子,还是中唐诗人白居易在《宿蓝溪对月》(一作《宿蓝桥题月》)所写的“新秋松影下,半夜钟声后”;与白居易差不多同时代的于鹄则有诗云:“定知别后家中伴,遥听缑山半夜钟”;《南史》中更是丘仲孚勤奋读书,以“以中宵(半夜)钟鸣为限”的故事。

尽管如此多的人,都曾经证明,寒山寺甚至其它很多寺庙,都有半夜敲钟的习惯,但欧阳修的名气太大,以至于清代黄生在《唐诗摘钞》中,还得小心翼翼地说:

夜钟声,或谓其误,或谓此地故有半夜钟,俱非解人。要之,诗人兴象所至,不可执着。必曰执着者,则“晨钟云外湿”,“钟声和白云”,“落叶满疏钟”皆不可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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