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多年以前,文学大热,全国人民都把作家当作最成功的人士,连年青人的征婚启事里也一定要写“爱好文学”,笔者恰好赶上了文学热闹的末班车,也秃子跟着月亮沾光自我感觉良好了一回。再加上当过教书匠说话是强项年轻记忆力也好,又当着专门辅导人家咋写文章的文学干部,就走州串县给众多爱好者做文学报告。记得那次在商州工人俱乐部讲课是在晚上,场上虚席不说,门口也站着听众。人生来就有表现欲,笔者也无法脱俗,讲到兴奋处,手舞足蹈像喝多了酒,洋人的名字和作品熟悉得像当年班上的学生。讲完之后掌声雷动,还有一大堆粉丝围着让给签名。那种受活的滋润让人过了多少年久久难以忘怀。后来讲文学上了瘾,一见下面人多就兴奋,一讲而不可收。那时候还不时兴给讲课费,谈钱都让人脸红,只是混的喝点烧酒,边听别人表扬边把自己灌醉。万界仙踪 那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是个激情澎湃的时代,那是我等青春燃烧的难忘岁月,那是2014年许鞍华执导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表现伟大作家萧红人生的电影名字那样的《黄金时代》呀。 日子一天天晃过,文学的大热和笔者的短暂的青春一起像小鸟一样悄悄飞走了。又有一次讲课让笔者倒了大胃口,口干舌燥给高中生们说了半天文学,到结束时,竟然有学生问,作文咋写?咋能在高考里得高分?笔者一时无语,心头涌起一种却道天凉好个秋式的悲凉,暗暗发誓不再自作多情自讨没趣的四处谈文学。如同白头宫女说玄宗。 (二) 萧红是迄今为止我心目中现代最伟大的女作家,她胸怀像东北的大地,宽广而辽阔。张爱玲尽管文字好,毕竟是在弄堂里打情骂俏,好看不深刻。她俩同是作家,却坐不到一个板凳上。 作家是时代的书记官,写的是历史的细节,还得有点高度。可惜萧红让旧时代和战乱毁了,让人无语。如今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金钱和权势的联手,不知又断送了多少文学之梦? 静下心来想,让全国人民都爱好文学是可笑的,因为文学毕竟不能当饭吃;可全国人民都去爱人民币也是有问题的,因为金钱也不代表幸福。文学从大热到大冷,是一种轮回。如同网上的流行语: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其实热是不正常的像得了感冒。冷是正常的,她毕竟不像修路不像办工厂,不像开发房地产,能给社会创造看得见摸得着的财富。文学是神圣的,可神圣便意味着只是灵魂的安妥地,不是招商引资的项目,带不来可观的经济效益。 一个人弄啥事久了,激情就没了,如同拉着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拉右手,文学也一样。大多的人只看到了成功者春风得意的笑脸,没看到他付出的汗水,更没人想到写作时那种孤寂的痛苦。前些天,来了个十七八岁的小青年,写了一堆稿子找人看,还说他写了个长篇想找地方出版。为写作他休了学,一心想当作家。看着小伙子和笔者女儿差不多年纪的稚嫩的脸,笔者劝他还是先去上学,好好念书,韩寒郭敬明的少年成名如同当年贾平凹一样是奇迹,不可能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更没法复制。文学不能当饭吃,还是把她当作一种爱好吧。小伙子失望地走了,笔者的心里却还是轻松不下来。 这些年身边因为文学活得不幸的人太多了,有的农村小伙只想着写作不去挣钱老婆跟别人跑了,有的想在酒杯里寻找灵感却把自己变成了酒鬼,更有因为文学神经兮兮甚至自杀的……面对太多的悲情故事,笔者一次次无言。因为他们都是文学的忠实信徒,尽管他们放弃了好多却始终没放弃文学。他们的唯一错误只是把文学当饭吃,忘记了鲁迅先生那句名言:“人必须活着,爱才有所附丽”。 (三) 人生总是跟人开玩笑,当笔者那年硬让人推上市作协主席的位子,尽管无职无权无钱,可故乡是个文学热土,想当作家的比树上的核桃都多。作协又是发现作家服务作家的地方,守好这个传说中的文学后院麻烦得很。文坛也是名利场,啥人啥事都能遇上。吆鸡打狗关后门,干的全是粗活,还落不下好。省上厅级单位任务如冰雹往头上砸,受了伤也没人安慰一下。 爱啥跟啥着气,谁让咱放不下文学?谁让咱不忘初心?该受的就该受,这就是百感交集的文学生活。 你说文学不能当饭吃,不让人家爱好,要你这协会有鸟用,还不如回家卖红薯。你想让大家都做作家梦,又不忍心看他们吊死在文学这棵歪脖子树上,受人白眼,衣食无着。左右为难,实在不好拿捏。 有意思的是,作家是特别需要天赋的,天赋差的特刻苦,成天写呀写,说老贾跟我是乡党,他能成名为啥不能?有天赋的反倒把爱好当玩,说咱努断肠子也撵不上老贾,还不如喝酒打牌快活? 本想劝太执着的悠着点,劝怕吃苦的努力些,可都是犟脾气,谁也不把咱当根葱。只能学学唐僧,苦口婆心,不说没尽责任,说了你不听,那只能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好在文学是灵魂之光,平等地宽慰每一个人。只要人还在,还依然有感情,这种叫作人学的描绘情感世界,充满着良知和悲悯的方式便不会消亡。 换句话说,人类不灭亡,文学就死不了。 (四) 作家叶兆言说,对文学的用途,我一直是悲观主义者,但文学和爱情一样,无用,却是美好的。 我们常常对现实力不从心,幸而,还有这些无用的美好,宽慰每一个人。 我特喜欢叶兆言,他是作家叶圣陶之孙,他爸叶至诚是资深编辑。名门之后,与众不同。小说中总有文化,有沧桑感。就像南京玄武湖边的一棵老树,看惯风雨,宠辱不惊。他关于文学的话更说到了我心坎。文学是污泥里的花,不是地里的庄稼。欣赏是闲情,吃饭是正事,不可颠倒。可酒足饭饱之后,没有美艳的花,没有好看的书,人生何等寂寞,如长夜难明呀! (五) 人先得活着,活得像个人,才有可能选择爱好。比如说爱好文学。其实爱好文学和别人爱好麻将爱好喝酒爱好收藏爱好旅游一样,只是一种爱好。只是人生的无趣里寻找的一点趣味,只是给世俗的灵魂偶尔洗了一个舒服的澡而已。爱好是人生的小菜,当不得主食。文学也不能当饭吃,先得好好活着,把日子过好,再做自已的文学梦。在文学的梦里慢慢变老,肯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文学的黄金吋代可遇不可求,我等幸运地遇上了,就像彩票中奖一样难得。那个年月呀,人人脸上都是笑容,睡梦也在争论中吵醒。不是英雄也有用武之地,所有的花都尽情绽放。美妙和快活对没经过那个时代的人不可言说。 太阳家家门前过,白天三顿饭,晚上三尺床,谁跟谁都是一样的,除非不是人。谁都有美好的日子,如同狗尾巴草也有春天。 总有或长或短的黄金时代,都会遇上最美的时光,比如爱情,比如文学,尽管带不来荣华富贵,带不来万众敬仰,却给柔软的心灵带来春天一样的愉悦。 谁不想遇上爱情,谁不想灵魂高贵,这让人爱恨交加的无用的文学便是天堂一样的美好呀! 来源:鱼在洋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