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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何处切,栀子最关人

 金麟167 2019-06-28

孤姿妍外净,幽馥暑中寒。

古人见到栀子,多少是有些惊讶的。

一树洁白如雪的花,炽热地开放于炎炎夏日。六出花瓣,是如雪的姿态,更有如雪的晶莹。

碧纱窗下,午醉醒来,那栀子花开了,单纯得惊心动魄。蒲扇轻搁在凉席上,鸣蝉躁动在树枝头,香甜可口的瓜果还湃在那水晶缸子里。分明是夏日,可为什么居然看见了雪花?

栀子从冬季开始孕育花苞,却直到夏至才绽放清芬。看似不经意的花开,却隐藏着如许的深情。

素华偏可喜,的的半临池。

疑为霜裹叶,复类雪封枝。

日斜光隐见,风还影合离。

——梁·萧纲《咏栀子花》

栀子没有榴花的俏丽,也没有牡丹的雍容,甚至比之荷花,都少了一抹清丽的绯红。但让人爱的,却正是这样的素华。

宫墙深处,村溪院落,江南烟雨,山寺月中,坦然而静谧地盛开。日斜光影,微风吹动,眼光不经意间驻留。一瞬间有着似曾相识的恍惚,这像雪一样的花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时这地?

栀子香气沁人。夏日傍晚,带着刚刚沐浴过后的轻松和愉悦在院子里闲逛,忽然闻到晚风中那一阵洁白无瑕的香气,像夏天的气息,混合着清凉与炙热,甜蜜与苦涩。

宋人茶事里,栀子是花茶中的一味。

南宋赵希鹄说:“木樨、茉莉、玫瑰、蔷薇、兰蕙、桔花、栀子、木香、梅花皆可作茶。”静谧夏夜,泉水煮沸,取栀子少许,对知己一人,纵无事默坐,亦有满室馨香。

香事中同样可用栀子。

将沉香、檀香等与花同蒸,可得活泼自然的蒸香。荼蘼、瑞香、茉莉、素馨、栀子、柚花、橙花、柑花、桂花、梅花等皆可入香。

端午前后,一夜淅淅沥沥的急雨,天明雨歇时,栀子花的芬芳便伴随着那一声声“栀子花哟”的叫卖氤氲开来。

江南幽深的雨巷,百转千回的心思,树影在石板路上斑驳,洁白姣好的栀子花,在少女鬓边轻轻绽放芳华。

腰束素,鬓垂鸦。

无情笑面醉犹遮。

扇儿斜,瞥见些。

双凤小,玉钗斜。

芙蓉衫子藕花纱。

戴一枝,薝卜花。

——宋·李石《捣练子》

同样开放于夏季,木犀、茉莉、白兰性皆辛,温。唯有栀子花性苦,寒,正是“雪魄冰花凉气清”,能解夏日诸热毒,可泻火除烦,消炎凉血祛暑。

栀子花香气虽浓郁却不袭人,反而自然幽若,“孤姿妍外净,幽馥暑中寒”,为炎炎夏日带来沁人心脾的清凉,仿佛在用生命本质的纯真,安抚俗世纷扰的焦虑。

两叶虽未赠,交情永未因。

同心何处切,栀子最关人。

——南朝梁·徐悱《妻刘三娘》

不知从何时起,栀子与“同心”意象结缘。有人说是栀子花瓣同心而出,也有人说是因为“栀子”谐音“执子”,让人想起《诗经》里那句古老的诺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汪曾祺在《夏天》一文中说栀子花“极香,香气简直有点叫人受不了……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然后话锋一转,满心赞叹的却是这种敢爱敢恨的真实:“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管得着吗!”

盛夏是有着少年气象的季节,而在此刻绽放的栀子,就是灵魂深处的赤子之心。纯洁朴素,却自有一种热烈。犹如青春的本色,没有斟酌,没有掩饰,大大方方的、不回头的静静燃烧着积蓄了几个季节的芬芳。

折花枝,恨花枝,

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怕相思,已相思,

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明·俞彦《长相思·折花枝》

年轻的心,干净而又单纯。怕相思,已相思。栀子花语是“永恒的爱与约定”,岂是不知道人心的复杂多变吗?

很多年前,总是会期待,在开满栀子花的山头,与某个有缘人,可以有一段清澈的相遇,也许有一天,真的相遇,真的携手走过红尘陌上,直到某一天,我们又孤独到将彼此忘记。

——白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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