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魅影 作者:部瑞林 我们下乡的头一年,“知青部落”尚未着手搭建,住在一个老旧的院子里。院内四排房,每排三间, 东西各有一间用来住人,中间是灶台兼过道。这样的房子在过去的农村很常见,叫“穿堂房”,一般都是乡村富裕人家所建,无论院子多大,盖几排房,穿过来走过去都是一家人,穷人家是盘不起这么大的院子的。 当年的知青挤住两排,另外两排是本村村民。住过一段时间后,知道了院子是本村地主某某的房子,闹土改那年,因“住房面积超标”,给分掉了。知青们了解了住房的渊源后,有时还调侃几句:下乡真好哇,也TM住上地主老财的豪宅了! 时间不长,这种调侃也好、庆幸也罢,就销声匿迹了。什么原因,起自荆天骐二哥的一次午夜惊魂。 那年冬天的某一天,具体日期已无从查考,农历应当是十五前后,月亮很圆,很亮!是的,就是很圆很亮,甚至是贼亮贼亮,惨白惨白。亮到什么程度?月光下能看清书刋上的铅字。不骗你,二哥“惊魂”之后,我特意观察了那天的月光,亮得邪火,亮得瘆人! 大约午夜一点左右,二哥起夜小解,去院子里西南角的厕所,方便完了回房间,行至东厢房(也叫柴房)跟前,突然看见了一道亮光,一步也不敢走、不能走了 —— 只见头顶的斜上方,一年轻女子,着白色长袍,披散着头发,从上方缓缓降下,径直向二哥站立的位置飘然而去,行走迟缓,悄无声息,形体缥缈而又清晰,面目却无鬼的狰狞和丑陋:个子很高,清瘦雪白,眼窝凹陷,嘴唇血红,模样却也端庄。二哥甚至看到了她的飘忽不定的眼神,死死地盯了他一眼,然后,紧擦着二哥的已经僵硬的身体走进了身后的柴房—— 天哪,那柴房是上着锁的呀! 在那一刻,平素以胆大自诩的二哥彻底崩溃了, 早已呈“O”型的嘴无法闭合,毛发倒竖,手脚冰凉,仿佛血液都凝固了。那一刻,二哥知道了什么叫恐怖,令人窒息的恐怖! 二哥后来与人讲,当时,他有片刻失去了意识,丧失了自主的思维与行为能力,大脑一片空白。不一会,二哥清醒了,疯也似地往屋里跑,推开房门高声嘶喊:都起来!都起来,有鬼! 众人被吓到了,忙不迭从被窝爬出,穿衣,围定二哥。此时的二哥,仍是惊魂未定,浑身战慄,言语结巴,冷汗淋漓,断断续续地向弟兄们讲述方才发生的事情。 众人皆骇,却又故作镇静。有人问:“二哥,是不是黑灯瞎火地你看走眼了”?二哥说:“你拉倒吧!外边亮得比白天差不哪去,连鬼的长相我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有人信了,不再脱衣睡觉,在炕上盘腿打座。有人嘴硬,叨咕着“哪儿会有鬼呀”,却也不肯脱衣入睡。 一夜无眠…… 很长一段时间,知青们晚上都是和衣而睡。夜间去厕所,总是二人结伴而行,临行前吼一声“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用来壮胆。其实啊,大伙明白,解个手儿也要吼一嗓子的,保不齐尿液还没排净就得跑回来。。 二哥撞鬼的事,没几天就在村里传开了,一姓张社员向二哥透露消息:你们住的院子是个凶宅,土改那年,某地主的闺女(或老婆,记不清了)在院子里上吊了,拴绳子的地方就是那间柴房。 二哥听后,大彻大悟,跟大伙说: “以后都脱衣睡觉吧,鬼暂时不会再来了”。 “你咋知道”? “你想啊,她是暴死,走得急,没带衣服,又没人敢给她烧纸,天冷了,自个儿回来取衣服来了,取走了就完事儿了呗” 哇噻,好个博学的二哥,把个鬼的行为轨迹分析得合情合理,丝丝入扣。众人闻后释然,小院归于平静。 次年春天,知青迁入新居,但老宅的故事却时常萦怀。多少年后,二哥说过如下一番话: —— 说实话,从我撞上鬼那天起,在校时所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的理念彻底崩塌了,我相信了世上有我们看不到的、不被人承认的物质的存在,包括鬼神和灵魂,我相信了头上三尺有神明,从此我不再无所畏惧,相信了人在做,天在看,相信了善恶有报,因果难分。始信——做个好人,心怡神安魂梦稳;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因为,我撞上过鬼,鬼都没有难为过我! 2019.6.28 ![]() 靳天骐 七律《老宅寻踪》 旧屋仍在人影萧,青葱古稀两相遥。 情愫曾映龙山雪,心血早溶滦水涛。 少年承训归山野,老朽寻踪慰寂寥。 岁月无痕人遗迹,凋敝草庐韵诗瑶. ![]() 摘自:《知青作者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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