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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射覆，大家的印象恐怕还停留在《红楼梦》中薛宝钗的那句评价，“‘射覆’从古有的，如今失了传，这是后人纂的，比一切的令都难。”在贾宝玉的寿宴上，行这么生僻艰难的酒令，未免有点煞风景。于是大家又重新选了一个酒令，就是热热闹闹的“拇战”，宾主尽欢，不亦乐乎。 但曹雪芹也没有就此放过射覆，而是安排了几轮游戏，来为大家演示射覆酒令的玩法。 
射覆本质上就是一个猜谜游戏，最大的乐趣在于“看破不说破”。“覆”者，盖也，喻指藏起来。“射”者，中的也，既中的，又有影射之意。这个“射覆”令的游戏规则，第一步是出谜语，给个谜面让你猜，谜底范围一般都是眼前的事物，不会无根无据脑洞千里；第二步是猜谜，根据谜面给出的线索，猜出谜底所在，这是最考验猜谜者发散性思维和对出题者熟悉程度的一关，基本上考验的不是猜谜者的博学多才，而是猜谜者与出题者之间的默契度；第三步是答题，猜谜者用另一个谜面来回答出题者的谜底，如果出题者认可，则两厢心照，过关。围观群众可能还云里雾里懵懵懂懂，两位高手已经过了无数回合。 所以，为了让一脸懵懂的局外人看懂听懂，品味其妙处，曹雪芹特地安排了一个聪慧绝顶而且好管闲事的史湘云来当解说员，为大家解惑答疑。 在《红楼梦》射覆游戏Round one，两位实力悬殊的对决选手薛宝琴和香菱被抽中，一位是刚刚上路的新手，一位是白金级的玩家。更重要的是，她们俩真不熟。于是，当薛宝琴出招，香菱完全石化，没有丝毫战力。这时候，神助攻史湘云上线，一眼看穿了薛宝琴的套路，瞬间给出了谜底和答案。游戏结束。 下面是湘云姑娘提供的解答：“宝琴说的是个‘老’字，我知道她覆的是个‘圃’字，取‘吾不如老圃’之意。这一句出自《论语》。而我射的是个‘药’字，取的是诗词里常见的‘药圃’的典故。”香菱你明白了吗？没明白，没关系，接着看下一轮。
Round two，这次换了两位旗鼓相当的选手，薛宝钗和贾探春，都是套路满满的资深玩家。贾探春先出招，说了一个“人”字；薛宝钗轻松闪避，提出质疑，信息量太大，要求缩小范围；贾探春再出一招，说一个“窗”字；薛宝钗挥洒自如，答一个“埘”字；贾探春收功，表示正解。游戏结束。 不明白？作者提供免费解说。探春先说“人”，后说“窗”，覆的是个“鸡”字。因为古书里有“鸡人”“鸡窗”的典故。“鸡人”就是宫廷中专门负责打更报时之人；“鸡窗”讲的是晋代有一个叫宋处宗的人，在窗下养了一只鸡，这只鸡天天口吐人言，跟他谈玄论易，使他学问大进，后来人们就拿“鸡窗”来代指书斋了。所以，探春选了这么两个字来覆“鸡”。宝钗多聪明啊，一眼看穿，答了个“埘”字，取的是《诗经》里的“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一句。完美！ 初级玩家香菱终于晃过神来，有点似懂非懂的意思。然后，游戏继续。 Round three，神级玩家贾宝玉和薛宝钗巅峰对决。宝钗直接发大招，说一个“宝”字，宝玉毫不示弱，直接怼一个“钗”字。势均力敌，完美收官。 观众直接呆掉，接受无能。选手只能自己站出来解释，宝玉给大家的解释是，“他说‘宝’，底下自然是‘玉’了。我射‘钗’字，旧诗曾有‘敲断玉钗红烛冷’，岂不射着了。”众人鸡蛋里挑骨头，说“宝”字射的未必是“玉”，是你想多了。终于恍然大悟的香菱连忙跟上节奏，从唐诗里挑出两句诗来为宝玉作注解，一句是岑参的“此乡多宝玉”，一句是李商隐的“宝钗无日不生尘”。 看，这就是射覆，才子佳人的游戏。一般只存在于风花雪月的场合，一点也不亲民接地气。
不过，如果你要是知道射覆原来的功用，恐怕会更加高山仰止。射覆原来是古代术数学家为了锻炼自己的占卜极能而开发的一种占卜游戏。据古书的记载，在历史上这个游戏玩得最好的玩家，一个叫东方朔，一个叫管辂。前者是汉代传说中的半仙之体，李白的前世；后者是三国奇人，卜卦观相的祖师。 他们玩起射覆来，那就纯粹是天马行空，神乎其技了，完全不给提示，全凭各人道行。东方朔猜出过捂在盆里的壁虎，管辂射到过装在盒子里的蜘蛛。比起来，大观园里的小儿女，玩得只是过家家了。 讲到这里，我们也来玩一局。我射一个“茅”字，你能猜到我覆的是什么吗？
北京国酒茅台文化研究会 至简、至朴、至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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