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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喜欢喝酒，这是他唯一的爱好。一天不吃饭行，一天不喝酒父亲做不到。 其实平时父亲喝酒也简单，每天中午、晚两顿饭时，就着一捧花生米或几根自家腌的萝卜条，就能喝上小半斤老白干。等他喝完酒，我们也吃完饭了，他就会把剩下的饭菜一齐收拾下肚。 父亲更喜欢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喝酒，三五个人，几斤白酒，也不需要什么好的下酒菜，几碟炒青菜，再加一盘卤猪头肉就足矣。 开始还是自斟自饮各喝各的，并不客套。等酒酣后，便你推我让起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喝到兴头上，还会大喊着划拳行令，耍着酒疯，互相调侃打趣，往往说着说着就有人仰头笑着，有人流了泪。 有时他们也会吹着牛，把芝麻说成西瓜，把鸡窝说成高楼，临了还要把酒杯翻个底朝天，以示喝得干净痛快。 父亲喝起酒来就如他的为人一样豪气干云，酒量也大，用二两半的杯子，三杯五十多度的二锅头连续很爽快地落下肚去，也丝毫不显醉意。或许正是这样，三邻五舍、亲朋好友的，不论哪家要操办红白喜事还是平时家里来了客人，都会喊父亲过去陪酒。 父亲虽没有多少文化，但襟怀坦荡，所以无论是穷亲还是尊客，父亲都会不卑不亢的陪他们喝好，让他们满意而归，许多人也因此与父亲成了一见如故的朋友。 出去喝酒的父亲几乎每次都是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回到家。有时也会咣当一声醉倒在家门口，我和母亲便连抬带拖的把他弄到炕上。 父亲曾做过几十年的生意，朋友也多，应酬也广，小时候，隔几天就会醉一回，我们慢慢也就习以为常了，因为父亲的醉酒，以前母亲也和父亲唠叨过、吵过，我有时也厌烦地劝他以后少喝点，父亲总是嘿嘿一笑，说，一辈子就这点爱好了，改不了了。又说，喝酒不喝醉，不如不喝。 现在母亲有个习惯，每次父亲出去酒，即使再晚回家她也会等在那里，直到等父亲回来后，帮他收拾一番，才会睡下。想必是已经习惯了父亲的醉酒，又怕酒醉的父亲回不了家吧。 不知何时，我也开始习惯了喝酒父亲，自从外出求学又安身于异乡家，我都会提前为父亲准备几瓶好酒带回去。想想也是，父亲已经老了，生为家庭操劳，自己却从无所求，即使给他买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穿，作为儿女，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让父亲好好地喝点酒呢。 我又是这么想的，父亲平时喝的多是自己买的十块八块一瓶的廉价酒，我总得让暍了一辈子酒的父亲尝尝那些他听过、却没喝过的好酒的味道吧。 我带回去的那些酒父亲是不舍得自己喝的，他会一箱箱的藏到炕洞下等家里来了客人或朋友，就会随手摸出一瓶，炫耀着对人家说到：“儿子上次回家捎的，听说不便宜，咱今天尝尝这个？＂然后给每人倒上一杯，抿在嘴里品品，又说：“好酒味就是正，只是有点柔。 父亲老了，酒量已大不如以前，但还是一天两顿小酌的。 在一次回老家时，我忽然就发现父亲的腰身已经不再挺拔，独饮时的那一刻，他的眼神里竟有了些许的孤独。所以现在每次回去我都会主动要求陪父亲喝点酒，这时的父亲会很高兴，甚至还没等到饭菜端上桌，便会从炕洞里的藏酒中每样拿出一瓶来，一瓶瓶仔细端详着，问我：这些酒哪一瓶好？咱们喝哪一瓶？然后便先倒满两杯，我们一人一杯喝起来。 我不胜酒力，几两下肚就微醉了，父亲笑着：“你还需要多练练，来，我们再喝两杯。”每当母亲和妻子劝阻“少喝点就行了时，父亲便会说：“一个男人嘛，出门在外闯荡能喝点酒不会怕。”最后等我醉了，父亲也就醉了。爷俩头一个躺在炕上，满嘴酒气地聊着平时父亲与我并无太多的话，此刻他却像朋友般跟我聊着家长里短。 老了的父亲在喝酒时也多次跟我们说起，他的喝酒历史是从十四岁开始的，当时家里人口多又缺少劳力，高小还没毕业的父亲便被追下了学，和爷爷一起到生产队挣工分维持家计。 父亲说那时他也挺失落的，便开始偷偷地从家里拿出一衣兜地瓜干，到供销社换二两地瓜酒喝，慢慢的也就有了酒瘾。父亲说其实他那时偷着喝酒爷爷奶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们从没说过什么。 每当说完这些，最后父亲都会长叹一声：“唉！你爷爷奶奶也都去世这么多年了，他们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喝酒。＂便就沉默不语起来，又端起杯子，喝上一大口酒压住眼里的泪花。 现在父亲确实很少再醉酒了，有次我问他，喝了一辈子是不是也喝够了。 父亲回答，以前因为喝醉酒，你爷爷奶奶还有你妈为我担了不少心，现在你爷爷奶奶不在了，你妈也六十多岁了就让她少担点心吧。我听完他的话，竟有说不出的滋味。 喝酒的父亲啊，那一杯杯酒里到底包融了你多少的生活经历和人生感叹啊，那一杯杯酒里又隐藏了你多少的喜怒哀乐啊。等下次回家，我陪你，咱们再一醉方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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