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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大山脚下的一家人

 曾枯荣 2019-07-05

本文参加了【人生百味】有奖征文活动

Part1

当我从混沌黑暗中睁开眼的瞬间,我看到一个女人,她是外婆,她说我要叫她奶奶,而第二眼看到的那个男人,她让我叫爷爷。我们生活在一个小县城周边最偏远的村庄,家里有奶奶、爷爷、大大、二舅,家门口养了一群鸡鸭,鸡屎鸭屎仿佛时刻都扫不完,门口有株老桂树。

奶奶是个强势的人,在她第一个孙子眼中,她永远声音高昂地与人交谈,做事利索干脆。大概十年过后,她突然把自己缩成一团,怯懦畏缩,常年不出门,她的妹妹们逢年过节来家里看望她,要带她出去买新衣服她不愿,去亲戚家做客也绝不停留到饭点,她说太麻烦别人。

她每天提着两大桶衣服到溪边洗衣服,洗完衣服回家冲着爷爷挑三拣四,“你怎么每天都买些烂菜回来?”“你这个人真的是一事无成,什么都不会,只会帮倒忙。”坐在一起吃饭时,也不忘奚落爷爷一番:“嘿,这个菜是你种的,我就说了你不会种菜,你看看我种的那些菜多好吃。”爷爷从不跟她计较,只是不轻不淡应几句,继续吃饭。

时间再往后推了几年,她已经是个儿孙满堂的人,邻居们来家里泡茶总会似笑非笑地说一句:“你那两个儿子可真好命啊,回家了有饭吃,衣服有人洗。”她沉默。那一年,大孙女气不过小孙女被欺负,去教训邻居的孙子,对外向来畏缩的她重新找回了年轻时的激情,指着大孙女狠狠骂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从来不跟别人说坏话,不跟人为恶,你怎么这个样子?!”

大孙女气得躲在房间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她偷偷来告诉我她恨这个家,恨这个地方,她昨晚听到素来从不说脏话的奶奶,说着骂人的梦话。

Part2

爷爷劳于奔波,从我开始上学,他就一直骑着自行车一边去教书一边送我去上课,直到他退休。每个月退休金全部拿来补贴家用,奶奶却总是不满;两个儿子直到三十岁都还是拿着微薄的果园收入生活,剩下的全靠老父亲。

爷爷偏执又忧愁,偏执地认定一些事情,忧愁地担心着每个人。面对妻子的刁难,他好像永远都不那么计较,只有在他骑着车载我的时候,偶尔跟我抱怨:“你奶奶那个老母鸡……”

他支撑着这个家,却好像被所有人忽视了一样,他从不多说一言半语,默默地去做着那些事情。他已经筋疲力尽,永远绷着一张脸,面对两个儿子时永远和言善语。

他们抗下一切,也扛下那些旁人的闲言。

Part3

      大大跟二舅直到四十岁才开始真正独立出这个大家庭,两个人一起去做苦工,去养活自己的家庭。

      大大总是给人一种冷漠、又富有城府的感觉,笑眯眯地说着那些笑话,又冷冰冰地仿佛不为任何事所动;他从不干涉后人做事,又冷漠地把很多事情拒之千里。在奶奶年末大扫除从桌子上摔下来的时候,轻言淡语揭过,在大妹妹想用暑假工的钱为奶奶买台洗衣机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

      二舅是个很复杂的人,二舅妈因为赌博婚变后,没日没夜地站在窗台前抄着佛经。他时刻要维持自己的“形象”,不断地阅览微信公众号上的那些修身养性文章。

      他像奶奶一样把自己缩成一团,拒绝昔日好友的一切邀请,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抄佛经。他酗酒,脾气极易点爆,在女儿买了点心回来,叫他吃饭的时候,气急败坏地吼:“你怎么这么啰嗦?”当女儿打了两个月暑假工,攒下工钱交给他,说为奶奶买台洗衣机,修缮一个卫生间的时候继续以一句“你怎么这么啰嗦,多管闲事。”回应。

      他因为一点小事就会急得跟家人争执,也会在醉酒时对母亲大吵大闹,对女儿嗤笑:“别人家那谁的女儿,十四岁就出去打工养爸爸了,你今年都多少岁了?”女儿成绩一般,他不愿意为女儿付较为高额的学费送她去更好的学校读书,他说他付不起,其实他付得起。于是让女儿留在小县城读着不入流的高中,自己继续在佛经与暴戾中挣扎。

End

初中毕业那年,我跟他们说,我想去大城市,全家人全无表态,爷爷沉默了一会,告诉我:“你想去,就去吧。”我拿着父母寄的钱,收拾完行李,向外走去。

家门口的老桂树早就因为修路被砍掉,我再也闻不到夹杂着鸡屎的桂花味,在奶奶这几年种的花盆旁,我跟弟弟妹妹们打坏掉的羽毛球静静地掉落着,翎毛上沾着鸡屎跟门前臭水沟里的污泥。

什么是人生?我不知道,年少无知的我还不足以用短暂二十年的经历来阐述这一概念。

什么是生活?对我来说,这就是生活。小气又拧巴,从泥沙里嗅出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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