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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许多照片，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相框，每个相框里都有一张人像，这些人像都很好看。除了墙壁上挂满照片，就连办公桌上也铺着照片，你一靠近桌子就能看到那些照片。还有实在容不下，就在桌子上摞了一摞。 这里是照相馆。 我也是来照相的。我需要好看的照片，好放在介绍页面上，展现给别人看。我见过别人的照片，公司走廊的墙壁上贴了许多照片，那些照片和照相馆墙壁上的照片一样，都非常好看。 所有这些照片上的人像，都仪表堂堂，神采飞扬。我也需要这样的照片。我长得并不好看，但我需要好看的照片。看起来真人长得不好看，也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摄像师说，只需要关注眼睛，眼神尽量柔和一些，其他的都可以调。嘴变大变小可以调，脸上的肉可以调，肉多了可以减少，肉少了可以增加。因为笑露出的褶子可以修，就连我的大板牙也可以修。我的大小眼也可以修。 在拍照之前，化妆师为我化妆。我坐在镜子前，闭上了我的眼睛。我问化妆师，给我化的妆和给女生化的妆一样吗。她说，不太一样，男的妆少一些。我感觉我被描了眉，我被擦了口红，我被脸上抹了粉，连我的眼皮里也涂抹了什么。还有其他的工序，我也说不清。 我穿上西装，双手插在裤兜里，又双手抱在胸前，照了几十张相。我又戴上眼镜，换穿上大褂，手里拿了一本蓝皮的、没有内容的唐诗三百首，像私塾先生一样，又照了几十张相。我拿书的动作总有些僵硬，摄像师说，你要像卖化妆品的那样拿着那本书。 除此之外，摄像师让我身子倾斜我就身子倾斜，让我脖子向前伸我就脖子向前伸，让我稍微低头我就稍微低头，为了拍出好看的相我自然全听她的。让我笑我就把嘴裂开，使劲从脸皮上往外挤笑容。但是这样挤出来的笑容很僵硬。我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我知道一定很不好看。 因我而生的许多照片，接下来两两比对着，进行了残酷地pk。那些气质不好看的，脸部表情僵硬，笑得不够自然，手的动作姿势僵硬的，衣服显得松散的，都被直接删除。 那些特别难看的照片，连我自己都感到讨厌。我几乎立刻和摄像师说，删了。自己不想再多看一眼，也不想让别人再多看一眼。这样难看的照片就不该出现，不该存在于这人世间。 我扫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相框里的照片，决定要一个相框。我想把最好看的一张相片放在相框里。我知道这张照片生活在相框里，安安静静地挂在墙壁上，在将来很可能会比我活得长久。也就是我已不在这世上，相片还活着，它不但活着，还依然如我现在这样年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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