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高成渝 大前天一早，收到法院的通知，说儿子将在后天被执行死刑。得到这个消息，我仅存的一点侥幸被彻底摧毁。 其实，我自从儿子去年三月份被判死刑后，我根据判决书的内容和儿子犯案的情节，我知道被改判的希望不大。但如今这个结果突然来临，内心还是有些绝望。  为了能够“救”孩子一命，我们卖了自己的房子，聘请了当地最好的律师，但如今留下的却是一片无望的回忆。 在事实面前，我只有坚强。即便撕心欲裂，又能如何呢？我不想让我的悲伤和妻子的凄苦叠加在一起，那样，妻子的身体肯定吃不消的，虽然我们都已年近五十，但日子总归还是要继续！ 当天下午，我到附近的一家品牌店给儿子买了一套他先前喜欢的耐克运动装，连衣服、鞋袜、内衣，花了近两千元，作为父亲，我所能做的，也许只能是这些，几年来，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为了孩子的事，我和妻子互相埋怨，如果那年不接孩子来我们这里，如果不让孩子到KTV工作，也许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孩子自出生，一直留守在家，他的内心世界如何，我们不知道，直到他将怀孕的女友杀死后，我们才如梦初醒。 妻子得知儿子即将行刑后，一直都没有吃饭。我劝她，我们见儿子，不能以这样落魄的样子，否则，他走了，会加深他的遗憾。妻子也听劝，前天一早，她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吃了一碗稀饭，就驱车赶往儿子被羁押的看守所。 隔着栅栏，我们终于看到了三年未见的儿子，他的脚镣已经卸去。看守所的所长说，儿子这段日子情绪比较稳定，他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执行死刑的消息的。 儿子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也许，他觉得十分愧疚，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也许，是见到爸妈的激动，使他一时语塞，也许，他对死亡的恐惧，造成意识空白。妻子也是默不作声，预备了很久很久的话，都化作了无法抑制的哭泣。  按照规定，我们有半个小时的会话时间。我给儿子说，孩子，做错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事已至此，也不要害怕，如果有想表达的，就赶紧给爸妈说，好吗？ 儿子终于开了口，他说，爸妈，我去了，你们不要再牵挂我，这些天，我想给你们说一千次对不起。也想给你们说，在我死后，你们领养一个孩子吧，我不想你们年老后，那样孤孤单单的…… 儿子说完，泣不成声。 妻子更是嚎啕大哭，我上前劝慰妻子，这样会增加儿子的负面情绪，我们让他没有压力的上路吧。但很明显，妻子完全听不进我说的话，她所有的疼爱，所有的痛惜，所有的抱怨，都在哭声里宣泄出来。十分钟之后我把买来的衣物交给所长，然后拉着妻子，草草结束了这次见面。 所长小声对我说，如今执行死刑，是注射方式，被执行者只要静静的躺在那里，在不觉中离开世界，没有什么痛苦。我和妻子听到这些，心里也算一种安慰。 我不知儿子当时真实的内心世界，当我们扭头离开的刹那，他的表情一脸茫然。 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是极度孤独的，因为没有人能陪你走到最后……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和疲惫不堪的妻子，到了当地的殡仪馆，去领取儿子的骨灰，骨灰盒和其它七七八八的费用加起来，共有3300多元。 在别人的眼中，儿子死，是罪有应得，因为儿子也剥夺了一个如花少女的生命，但对生身父母而言，依然是经历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难言苦痛。 妻子说，以后咱们就不回老家了，孩子说父母和外公外婆轮流带大的，不然，给他们也没法交代。咱们就在这个人地两生的地方，孤独终老！  在我工作的单位，没有人知道我家庭的变故，有些孤苦，还是只能自己承受。捧着儿子的骨灰盒，我对妻子说，要不，就洒到咱们旁边的钱塘江吧…… 妻子没有说话，我们驱车朝着江边驶去。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