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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自从南京搬到这个小村子里就被同龄人看不起，为什么？因为他没爹没娘，只有一个外公和他在一起，而且，他还听到其他的小伙伴说外公当过汉奸。 “老驼背，老汉奸，生了个外孙小汉奸！”三两成群的男娃打着拍子对陆子 “你胡说，我外公可是有八路军的勋章的，哪里是汉奸！”陆子涨得一脸红潮，又生气又委屈。 搬家的时候，他真的看到过家里有个木刻勋章，刻着就是八路军好队长的字样。他那时想拿来看看，却被爷爷训了一顿。他看得出来，爷爷很重视这个勋章。 “谁知道这是你爷爷的还是你爷爷当汉奸的时候偶偷来的呢！我爹说了，汉奸的命是偷来的，汉奸的东西哪能是干净的？”最大的男娃叫大虎，人如其名壮实。 “就是就是，还有，陆子你的名字一听也像日本的名字，什么什么子的，一点也不好听。” “还有，我听我爷爷说了，陆子你外公去过日本呀！和小鬼子打过交道呢!” “走开，不跟你们好了！” 其他的两人纷纷应和着虎子，急得陆子跑开了。 才不是，才没有，他外公那么好，虽然不爱笑，弓着背，看上去很凶，却会教他摸鱼捉虾，读书画画，还会教他唱部队里唱过的歌。 陆道诚在家里正折腾着从老赵家换来的牛骨，正打算炖汤给外孙补补。 哪知他才起了锅，一抬眼就是外孙哭着跑回来。 “外公，我要改名！” 陆道诚一惊，赶忙问道：“好好地要改什么名字？” “他们都说我的名字是日本鬼子才会取的！” “嗬，哪有！陆子陆子，多好听啊！” “可我想改名！”陆子不依不饶，哭得更凶了。 “不行就是不行，我和你爹娘取的名字，哪能说改就改！”陆道诚不答应，干脆将陆子轰到房间里：“快去读书，小孩子家家的乱改什么名字。” “那你是不是汉奸才给我取这样的名字！” 啪！ 陆道诚手里的碗摔倒地上，碎了。他拿起扫把，用扫把柄往陆子背上狠狠抽去，蓦地又停在空中，收了回去，丢在地上。 “哭什么哭！眼泪能值几两！还不回房里去！” 陆子不想听他的话，跑出大门去。 他决定要回到南京去，回到南京找爸爸妈妈。外公说过他们永远都会在那里，不会离开。 太阳已经昏昏沉沉地下了西山，微微留了许些余晖还在发着光。 陆子记得他们是从村子的北边进来的，只要他从那里走过去就能到南京找爸爸妈妈了。但是天快黑了，陆子知道没那么快，所以想要偷偷在教书的刘先生那里过夜。陆子赶着最后的光线，磕磕撞撞地跑去刘先生家。 刘先生家的门已经关上，陆子伸手想敲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刘先生，你说这小子他能跑哪里去？才这么点大的人就这么会跑，长大了岂不是要让他上天了？哎，我的背！” 是外公的声音。 “陆叔别太担心，陆子应该只是一时冲动，我相信他还是有自己的分寸的。” “唉，这小子，好好地非得改什么名字啊！陆子、陆梓……桑梓的梓……这名字刚好定下来的时候，我们就收到了南京沦陷鬼子进城杀人的风声。他爹是八路军里来这执行任务的，走不了；我女儿早些年生完两孩子后，不慎走了，只留下了一个木头勋章——那是百姓自己刻的送给她的。鬼子进城在杀人了，我女婿倒好，仗着我年老和孩子年幼，就硬拗着我，和孩子们一起进了地窖。最后，我带着孩子们从地窖里的一条地道出了城。约莫过了两个月，鬼子走了，我又带着孩子们回去看。大孩子在去的路上走了，我也给埋在了老家南京里。我和小孩子想找他爹，他爹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我没找到尸体，也没打听到他的下落。我虽然以前曾经跟着人去日本做过生意，后来因为不认几个大字又回来了，还差点被小鬼子查了。陆梓——唉，我知道是桑梓的梓，桑梓又是老家的意思，却不知道这字怎么写，就只能写作夫子的子了……” 接下来屋子里的人到底还说了什么，陆子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趴在门边默默地流着眼泪，木门也沾了他的泪，留下了泪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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