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的路灯

图片发自简书App

夏夜长街，微风沁沁。僻静小路上，一盏路灯静静矗立，将柔和的光铺满狭长的青石板路。

九点钟，附近商场下夜班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地从大路拐到这条僻静的小路上，这是路灯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他要等一个女孩。

九点半，女孩还没出现，时间像温度计里的水银缓慢地流动着。又过了一会儿，路灯费力地回头看一眼主街商场上的大钟，九点四十五分，他的心忐忑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女孩踏着他铺下的柔光一路小跑，看起来慌张又无助。

“喂，发生了什么事？”他焦急地喊出声，才意识到不妥。

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的停下来四处张望。

“别找了，是我，我是路灯！”他看见女孩的脸由慌张转为震惊。

“你怎么，怎么会说话?”女孩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瞪大着的双眼比平时更显机灵。

“这个嘛，这个说来话长……总之呢，我一辈子只能对一个人讲话，哦，你是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吧？”

“啊，我不会。”女孩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凭本能回答道。

“我相信你，现在来说说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跑什么?”

“有个人跟着我。”女孩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不住地回头张望。

“坏蛋?”

“应该是……”

“快躲到我身后来！”

“啊，你那么瘦，藏不住我呀？”

“你现在别说话，按我说的做。”虽然第一次开口，路灯还是试着加快语速，他飞快地思索着对策，因为，他已经看见一个踉踉跄跄的黑影朝这边走来了。“他听不见我说话，你放心吧！”他看了一眼依偎在身侧的女孩，“等他追过来，我用强光照他的眼睛，你快点捡起我脚下那块石头砸他的头，然后马上报警，听清了没有？”女孩颤抖着身子点头。

“小美人儿，你刚才在和谁说话?”一个口齿不清的醉汉歪着身子靠上前。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哈哈，别怕！我怕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去安全，我，我送你回家吧！”醉汉打着酒嗝，伸手就要去抓女孩。就在这一瞬间，路灯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猝不及防间醉汉被晃得“啊”一声捂住双眼。女孩趁机捧起石头砸过去，醉汉扶额尖叫，颓然倒地。

女孩哆嗦着报了警，然后手机滑落，她虚脱地倚靠着路灯，身子瑟瑟发抖，大脑一片空白。

警察很快赶来。询问情况时，女孩突然想起答应过替路灯保守秘密，忙谎称趁醉汉不备，打了他的头。

这时她才想起看一眼路灯，没留意什么时候，路灯已经灭了。

深夜，女孩被家人从公安局接回。第二天一早，女孩刚起床就迫不及待地去看路灯。

“你在吗？”没有回答。

“是不是晚上灯亮了他才会说话。”女孩迟疑地、不舍地离开了。

这天晚上，刚过九点女孩就冲出商场。僻静的小路上黑黢黢的。女孩站在路灯前不停地说话，可她的自言自语像吹出的泡泡一样无声无息地消散于茫茫夜空之中。

一连几日，什么都没有再发生。女孩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只是她很奇怪，从小怕黑的她，每次走过那条黝黑的街道，看见那盏昏暗的路灯，心里都会没来由的一暖。她总是在路灯前驻足一会，然后在黑暗中摸索回家的路。

一个秋天的夜晚，路灯毫无征兆的再次亮起。柔和的灯光下，被秋风卷起的落叶贴着地面飞旋出一个个漂亮的漩涡。下夜班的女孩看见光亮，像一只欢快的麻雀扑棱过来。路灯依然沉默不语，失望的情绪在女孩脸上闪现，接着又被重新被光亮的喜悦所代替。女孩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驻足片刻之后，她步履从容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路灯的独白:

当她来看我时，我多想告诉她，那不是梦。可是我坏掉了，不能再开口。是的，一盏路灯一生只能对一个人讲话。我一点不后悔救了她，相反，我后悔没有早点和她搭讪。从她帮我擦去那些顽皮孩子留在我身上的污渍时，我就该这么做了。

我可以换个灯芯，但换之后我就会把她忘掉。最初当工作人员要给我换“心”时，我拒绝了。我咬紧灯罩不松开，他们拿我毫无办法。

女孩总来看我，可我看不清她的脸，更感受不到她曾经的笑容。渐渐地，我的内心开始挣扎起来:毫无疑问，我不想忘记她。可是每当我看见她和更多的路人从黑黢黢的小路上走过，偶尔踩进雨后蓄满水的泥坑时，每当我看见她们在因黑暗而更显阴冷的小路瑟瑟发抖时，每当我感受到人们因看不清方向而迷惘时，我的心仿佛在油锅里煎熬。

秋天来了，夜越来越长，越来越冷。我作为一盏路灯的心也煎熬到了极点。终于，当工作人员最后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做出了沉痛的抉择。为了女孩在未来无数个夜晚走的安稳，为了给更多迷失在黑暗里的人们照亮回家的路，我决定把美好的记忆埋葬在心里。当灯罩被打开时，我如释重负。

临走前我在心里默念:“再见了我心爱的女孩，余生将有别的路灯替我照亮你前行的道路。可是每当我回想起陪你走过的无数个漆黑的夜晚，我的一生纵使短暂，也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