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毁灭一个文明？

前言

☄ 我希望不要有一天，当我们回首往事时，叹息说我们这个时代就是大终结的开始。

如何毁灭一个文明？

❦文 /杰弗里·哈定

》Jeffrey Harding《

♕译：禅心云起

来源：私产经济学与伦理学

（ID：Political_Economics）

有好多方法可以摧毁一个文明。战争，政治，经济崩溃。但背后实际的机制是什么呢？了解我们是否在自我毁灭，可能是件有益之事。

古罗马起步不错。罗马人有先进的文明。他们有自来水、下水道、水冲式厕所、混凝土、道路、桥梁、水坝、国际公路系统、机械收割机、水力磨坊、公共浴室、肥皂、银行、商业、自由贸易、法典、法院系统、科学、文学和共和政体。还有一支强大军队来维护稳定与和平（罗马和平）。这一切虽不完美，但他们正走向“现代”。我最喜欢的名言之一，来自西塞罗（Marcus Tullius Cicero，公元前106-43年，政治家，演说家和作家）:“这是个坏年代。孩子们不再驯服于父母，人人都在写书。” 

▲罗马渡槽（过水桥）让罗马人当时得以享受许多便利设施，包括公共厕所、地下污水系统、华丽的喷泉和公共浴池。

如果这都不算是文明社会的标志，我真不知道什么才是。

但是，罗马崩溃了。我常在想，如果罗马没有崩溃，会发生什么呢？我们能避免长达千年的黑暗时代吗？我们能在公元1000年就驾驶飞机和汽车吗？

罗马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创立500年后，著名的罗马共和国以“永久独裁官”尤里乌斯·凯撒的掌权而寿终正寝。四百年后，他的后裔和篡位者将帝国弄得精疲力竭，罗马沦亡于蛮族侵略者之手。

▲尤里乌斯·凯撒，罗马共和国末期军事统帅、政治家，是罗马共和国体制转向罗马帝国的关键人物。

对罗马衰亡的标准解释是：沦为帝制（这是事实，但不是罗马衰亡的原因）。或者堕落腐败（这是事实，但不是罗马衰亡的原因）。或者深陷野蛮人入侵（这是事实，但也不是罗马衰亡的原因）。

罗马衰亡是因为独夫破坏了罗马经济及使之繁荣的制度。在蛮族入侵之前，罗马就在分崩离析。

凯撒们（罗马皇帝）是怎么干的呢？他们挥霍无度、极度浪费。像拥有绝对权力的帝王通常所为的，他们野心勃勃、好高骛远：基础设施（道路、神庙、宫殿）；大而臃肿的官僚机构；作为维持权力的关键，他们拥有一支规模庞大、忠心耿耿、报酬丰厚的军队。结果，政府巨额支出远超收入。他们遇到了我们今天所说的赤字问题。

他们干了两件灾难性的事情来缓解赤字。

首先，他们不断提高税收，使之成为重责苛罚。对捐税给商人、小农场主和农夫带来的恶果，他们漠不关心；他们想出了从公民身上榨干银钱的新法子。沉重税收导致了民众纷纷逃税。政府的回应则是将限制经济自由的法律加倍严厉地实施，以便征收更多的捐税。捐税迫使不堪重负的大小财产主放弃土地。由政治亲信经营的大封建庄园，取代了他们的位置。颁行的法令迫使农夫成了实际的农奴。企业主及其子女被禁止更换工作或城镇。而且，要么必须以金银等贵金属或实物形式支付税收，要么失去一切。黄金变得稀缺。只有政府、军队和官僚才能合法获得黄金。

其次，罗马皇帝让货币贬值，导致了通货膨胀。这相当于印钱来购买东西。由此引发的高通胀大规模摧毁了商业和农业。和大多数独夫一样，他们以为可以靠价格控制来阻止物价上涨，但这只会导致贵金属和商品从经济中消失。即使面临死刑的威胁，黑市依旧在蔓延。失业和无家可归现象有增无减。庞大福利体系一向匮乏资金。商业、法律和道德制度都处于分崩离析之中。腐败成为时代的流行特征。繁荣-萧条周期导致经济由盛而衰、直至崩溃。

▲罗马银钱第纳尔的白银含量不断下降：到皇帝马可·奥勒留(Marcus Aurelius)时代，第纳尔还剩约75％的白银含量。皇帝卡拉卡拉（Caracalla）试图采用不同的减色方法。他采用了“双倍第纳尔”，其面值是第纳尔的2倍，但重量仅相当于1.5个第纳尔。到皇帝加里恩努斯（Gallienus）时代，硬币只含5％的银。每枚铸币都是青铜内芯，裹着薄薄一层“银衣”。光泽会很快褪去，让劣质里层暴露出来。

当东哥特人和西哥特人侵袭时，罗马的体质变得如此虚弱，以至于根本无力抵挡侵略的狂潮。最后，罗马公民视政府为仇敌，把入侵的蛮族当成了拯救者。罗马于公元410年陷落。我们今天认知的中世纪出现了——它持续了千年之久。你知道那是什么样子。中世纪被称为“黑暗时代”不是没有理由的。

罗马大部分经济史，在当代相当令人眼熟。证据表明了，即使经历了数千年反复失败，坏观念也不会就这样消失。坏观念的支持者，要么对历史一无所知，要么就是愚昧无知。要么他们是政客（正如马克·吐温所说，“我把话说的重复了。”） 

现代货币理论（Modern Monetary Theory，简称MMT）是个古有前例的坏观念。现代货币理论在美国进步主义人士中是个新生事物。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和伯尼等政界人士对这个理论极感兴趣。他们认为自己找到了经济学的圣杯。

▲现代货币理论认为：(1) 政府对本国货币发行具有垄断性；(2) 与家庭或企业不同，政府没有预算限制；因为可以印制货币，所以它的钱永远花不完；以及天真地认为(3) 只有过度通货膨胀才会限制政府的开支能力。

进步主义人士认为，政府能够且应该促进经济增长和繁荣。他们认为，政府可以通过各种控制、监管、支出计划和货币操纵来做到这一点。他们相信恰当的政府支出会刺激需求，产生消费支出，启动生产，瞧！我们实现了充分就业和繁荣。一路上我们可以解决各种社会问题。

现代货币理论在想法上更进一步。这个理论相信政府可以消费/购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只需要印制一些绿色纸片来支付。政府不需要向我们征税或借钱来达成此目的——它可以印出任何自己需要的钱来支付。赤字无关紧要，因为通过印钞购物可立即解决赤字问题。现代货币理论的支持者不无骄傲地宣称，就像奥兹国（《绿野仙踪》中一片充满异域风情的神秘土地，到处都是女巫、巫师和飞猴）巫师一样，他们可以微调经济运行的机制，促进繁荣，防止物价上涨，消除不平等和拯救地球。

换言之，一切都将是完美的；“只要信任我们”去运转事物。听起来好的令人难以置信。

奥卡西奥-科尔特斯、伯尼·桑德斯及其支持者热情拥抱现代货币理论。他们想要打破诸如财政健全、平衡预算和货币稳定等等过时的概念，因为他们不想让自己的乌托邦计划受到任何的限制。

现代货币理论是个不切实际的空想。它相当于货币领域的“永动机”——置经济学法则于不顾。这就好像让一名小学三年级学生去制造货币一样。（“我要印一大笔钱，好给我买一辆法拉利，一架喷气式飞机，所有最酷的电子游戏，还有……”）支持者把绿色纸片和财富混为一谈，可历史一再证明，你无法通过印钱获得财富和繁荣。

现代货币理论没有任何“现代”之处。几世纪以来，这种方法屡试不鲜，但从未奏效过。在每家政府印钱支付的地方，结果都呈现繁荣-萧条、通货膨胀（和恶性通胀）、经济停滞和社会混乱的循环。该理论支持者根本不懂什么是货币，不懂商业周期的机制，不懂投资不当和资本耗损的概念。

为什么我们就不可能走上古罗马那样的毁灭之路呢？

富兰克林·罗斯福的新政导致了25年经济停滞。惟有后罗斯福时代的放松管制、更多的经济自由、资本投资以及财政和货币理性才带来经济增长。

奥卡西奥-科尔特斯的绿色新政如果加上现代货币理论，会比老的新政更糟，因为它对政府的支出能力几乎不加任何限制，这意味着政府可以掌握经济资源并操纵经济方向。历史事实表明，政府在这方面并不擅长。少数人拥有绝对权力是个坏主意。

▲绿色新政是美国左翼民主党人提出的一项经济刺激计划，旨在解决气候变化和经济不平等问题。新政这个名称是指罗斯福总统为应对大萧条而实施的一系列社会和经济改革以及公共工程项目。绿色新政把罗斯福的经济政策同可再生能源和资源效率等环境理念结合起来

现代货币理论和像绿色新政这样的乌托邦式进步主义计划，会对我们的文明造成多大的破坏呢？现在还很难说。但我希望不要有一天，当我们回首往事时，叹息说我们这个时代就是大终结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