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 一个主持人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知名度,红不红,是不是成功,社会地位如何,这些都不是真正属于你的东西。 成功是别人说的,面子是别人给的,今天他们敢夸你,明天他们敢骂你,对这些事就别太在意。 ——窦文涛 上个月,《圆桌派》第四季悄然上线。 目前豆瓣评分8.7。 后续观看人数增加,目测评分还将上升。 这档2017年开播的谈话节目,被很多人称为另一个《锵锵三人行》。 窦文涛在保持真我本色中,也做了更多尝试。 譬如,场景追求真实感。 于是,他邀请私人朋友上节目,还搬上了许多自家物件。 请著名电影摄影师吕乐做指导,力求反电视。 也在圆桌上摆起一盅茶,焚一炉香。 席间他添茶倒水,不动声色地在大咖的头脑风暴中流转。 接话、引话、总结,面面俱到。 难得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的主持是隐形的。” 国内很多访谈,主持人俨然也是跟嘉宾做朋友的思路。 套近乎、装亲近、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奈何,还是装在过于职业化的传统套子里。 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非要硬拗熟人,聊起天牛头不对马嘴。 隔着屏幕都能感到尴尬。 窦文涛正经武大新闻系科班出身,做起这一套也很熟稔。 但他破了这个规矩。 让观众觉得,“窦文涛主持节目,怎么跟个小痞子似的。” 有趣,真实,好玩。 窦文涛出生时,家里都盼着是个女孩。 母亲一见是个带把的小子,仍不死心。 把孩子照着女孩样式打扮。 上幼儿园时,窦文涛还穿过裙子。 幸而,他的性别认知没有出错。 唯一的阴影是害羞、口吃。 后来,他哥经常冷不丁就给他一个大嘴巴,也没人劝阻。 “他们说,这能治我口吃。” 直到窦文涛在石家庄上小学,口吃也没好。 整座学校都无人说普通话。 校园上空的朗朗读书声,也都是方言土话。 谁也不笑话谁。 反倒是率先说普通话的那个,会被欺凌。 “大家会觉得你很做作。” 直到初中,换了一所学校,窦文涛才学会普通话。 原来的口音,随口吃一起,被他甩在了童年。 初中时,他自认有表达障碍。 老师不知怎么想的,安排了他参加演讲比赛。 窦文涛写好演讲稿,像背课文一样,滚瓜烂熟。 “家里人说任何一段开头第一个字,我就唰唰把后面都背出来了。” 登台比赛那天,上去看到底下黑压压一片。 心理压力直线飙升。 顺利背完前两段,死活想不起第三段第一个字。 站在台上卡壳了近一分钟,吓得尿裤子。 直接在全校师生的注目下,狂奔出学校。 再步入教室时,耳边的每一声笑声、私语,都让他如芒在背。 幸好老师及时开导:“虽然你没有演讲完,在学校没有名次,但是你朗诵的那两段挺好的。你不要紧张,能背下来肯定能得一名次,我推荐你去区里参加比赛。” 有了这次失败,面子也就撒开了。 第二次上台演讲时,竟然真的拿了名次。 这并没有改变他自卑拧巴的个性。 有回让母亲做牛仔裤,因裤口开小了一寸,与他预期不符。 窦文涛跟母亲闹僵,赌气跑到铁轨上自杀。 躺了两个小时,也没等到一列车。 天儿冷,铁轨也怪冰的。 只好起身拍拍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回家了。 那时,他身上就有种看似热火朝天,却又怂怂的劲儿。 ![]()
1985年,借着聪明脑子,窦文涛考入武汉大学第二届新闻系。 当时校长是刘道玉,比较倡导学生自由。 上课不点名,甚至修学分也没有学院之分。 很多学生大三大四在外实习,或者流浪,学校也不做硬性要求。 只要来参加期末考试就行。 窦文涛当时在武汉大学广播台,一人专享三房一厅,加全套音响设备。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竟然招徕女生开舞会。 后来学校让他搬回普通宿舍,可能就跟他假公济私地泡妞有关。 这期间,窦文涛充分展开了一位文艺男青年的标配生活。 读哲学。 图书馆里晦涩难懂的18世纪哲学书,他一本本都啃下来。 参加诗歌会。 他经常用湖北口音,当众朗读诗歌。 谈恋爱。 在校期间,谈了一场几年的恋爱。 最终没被武汉丈母娘认可,失恋了。 于是他干了一件感动自我的大事。 从武汉徒步走到张家界,又走到凤凰。 只带了干粮,没有钱。 最后半块饼,还在吃的时候掉在地上。 正准备弯腰去捡,被后面的人一脚踩碎。 这种戏剧性的生活方式,充分地浇灌了他的幻想。 甚至远超过失恋的痛苦。 少不经事时,浪漫又荒唐。 中年再回望,还能一笑付之。 ![]() 荒诞的文青生涯,在毕业那年戛然而止。 窦文涛去往广东电台少儿部,做主持人。 被小观众们称为“文涛哥哥”。 7年后,窦文涛这颗金子,被凤凰卫视挖走。 告别宴上,同事重提旧事。 当年要他,只因台里缺个男同志当劳力。 “家里从来没有人搞这行,自己外语又不灵,外貌大家都知道,就是还能写上两笔,所以心里一直有些自卑。” 窦文涛的自卑,驱使他签约凤凰时,留了个心眼。 他的协议是两份,一份是主持人,一份是撰稿人。 这样,哪怕在香港当不下去主持人了,还能撰稿谋生。 但后来两份协议同时进行。 他的节目多数稿子都是自己写的。 “每次我和台里提意见,为什么鲁豫、许戈辉她们不用写稿,台里就会说,‘协议是你自己签的,两样工作,一份工资’。” 刚到台里,是和吴小莉、鲁豫、许戈辉轮流主持《相聚凤凰台》。 档期很空,大把时间休息。 直到1998年某天下午,窦文涛走进一间会议室,人生从此不同。 ![]() 那天开会定下一档新节目,不花力气找嘉宾,固定三人评论每日新闻。 窦文涛坐在后排听大佬们热议。 忽然有人喊“要不文涛主持吧。” 会议室顿时充满欢乐的笑声。 没有人觉得窦文涛能主持一档谈话节目。 那时,他刚来香港,身上还是内陆正经拘束的那一套功底。 刻意学香港本土主持人,活泼地主持风格,显得特傻。 效果也并不好。 他在《时事直通车》播报新闻时,被观众投诉。 理由很奇葩。 “他播报的新闻看起来不可信。” 奔着新潮,看香港节目的内陆人也说,“这傻帽是谁啊!” 所以窦文涛在台里的定位一度很尴尬。 话说这天,老板偏偏剑走偏锋,在哄笑中喊了声:“文涛哪儿呢?你自个说说,觉得行不行?” 窦文涛的怂劲儿,在这个紧要关头没掉链子。 他受宠若惊地表示可以,又要东拉西扯地自谦一番。 老板急哄哄地打断:“好的,那不用说了,我就讨厌婆婆妈妈的,那就你了。” 老板在几分钟内做了一个影响两代人的决定。 却怎么也没想到,后来窦文涛把节目做得跟他初衷背道而驰。 ![]() 《锵锵三人行》的雏形折磨了窦文涛一个多月。 每天吃饭走路,都在想怎么做这档节目。 同时,他也跟导演选角般,每天“面试”嘉宾候选人。 临开机的前几天,他深夜坐在客厅,灵光乍现。 要做一档与观众距离近的谈话节目。 最好就在节目里侃大山。 “在主持锵锵之前,我很会像中央台播音员那样说话,我认为上电视就是该这么说,不用教,是一种习惯。” 但是《锵锵三人行》要打破这个惯式,完全放开包袱。 很久之后,有观众批评他:“文涛说话就像个小痞子。” 他还很高兴,终于突破了。
这种谈话方式固定下来,才能做出一档像朋友聊天似的谈话节目。 然而头两年,这档节目在香港并没什么人看。 当时普通话节目在粤语地区没有市场。 窦文涛在香港,给内陆观众做节目。 没有香港没有知名度,甚至广告都接不到。 老板刘长乐就说:“这个节目能花多少钱啊,三把椅子一张桌子。” 这句话维持着锵锵走过初创期。 ![]() 2003年,窦文涛接了一档新节目《文涛拍案》。 这档法制节目要以说书方式来解说当时的大案。 收视排名一直在凤凰卫视排前三。 窦文涛意地适合这种风格,观众还叫他“包青天”。 当时一周一三五《锵锵三人行》,周二四六《文涛拍案》。 此外,每周固定要熬两个通宵。 只有半个小时的节目,他能从早上录到午夜。 录完一遍,跑出去看录像。 到深夜,工作人员顶不住都睡着了。 他还一个人来来回回地跑着看效果。 台里领导都说:“我们没要求你那么认真,观众也没要求你那么做,你照着写好的稿子念就行了,而且录第一遍和第六遍也没什么区别。” 鲁豫也说:“我们说像神经病似的,那个场面你看着你会觉得特别逗,只有他自己跟自己较劲在那个地方。” 一天熬完大夜,清晨开车回家。 满身疲惫的窦文涛看着城市,心里只觉:了无生趣。 “有些人天生就是要为社会呼吁的,我也很早就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他至始至终不是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肩挑大衣,挥斥方遒,不是窦文涛。 尽管有违个性,他也掏出了120分的用心在做。 这种习惯性认真承继自父亲。 早年父亲挂相框,要用铅笔标出每个钉子的位置。 在拧螺丝时,也要不断调整。 最终能把好好的螺丝拧劈。 他哥也饱受这种思想的影响,早早就告诉窦文涛:“做任何一件事都要像对待一件艺术品一样。” 到了窦文涛这儿,明知道过分认真了,还是无法逃脱这种悲剧。 最后三辞三做《文涛拍案》,一直拖到2011年才正式停播。 ![]() 当年《锵锵三人行》播出后,很多人说:“终于有一个节目不装了”。 窦文涛的主持风格也被《新周刊》评为:“他让中国电视开始说‘人话’”。 有一次节目邀请一行人,纪录片导演和片中女主角。 这名女主角混过夜总会,自己也开过按摩房。 面对截然不同身份的人,和另一个世界的信息冲击,窦文涛没有表现出与嘉宾的身份壁垒。 他反倒觉得震撼和佩服。
2017年,开播18年的《锵锵三人行》也停播了。 有人问窦文涛:一开始有想过它会坚持18年吗? “我是近视眼嘛,我只能看到眼前很近的地方。这个是比喻,就是我没有什么远见。” 这种没远见,绝非急功近利。 反倒是不居功自傲、墨守成规。 《锵锵》的18年,不是一以贯之的18年。 窦文涛奉行一套“永远放弃”理论。 不是教人消极退缩,而是放弃成见,放弃惯性的过程。 “就像播音腔,影响过我,我学过、模仿过,但是我又放弃了,只有经历过这些,你才会回归。” 他放弃传统的那一套,刻意野化,变得口语,变得真实,变得痞气。 主持《圆桌派》时,他精心设计过的拍摄视角。 被观众告知,看起来眼晕。 于是,他又把录制好的节目重新调了一遍。
活到窦文涛这个境界,人生十事堪破八九。 哪怕大事无成,也得一睿智, 资料来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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