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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姑娘,你可认得林黛玉?

 关陇之 2019-07-15

自然随笔

发现身边一草一木的美

[自然随笔]第26篇文章

酸浆

天气晴好,秋阳泼洒于草木上,每一寸有流连、有情义,看得人心格外疏朗。这份疏朗,是秋日独有的,如刘禹锡所写:“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我不曾见到鹤,故无诗情,与碧霄无缘了。所幸,尚有闲情,便去了就近的花市。

我向来是一进花市,便如入蜜罐中,在里边痴看了许久。然后,选了两支绣球,一粉一蓝。还有一束姑娘果,带回家插入一罐子中,是泼辣辣的红,有乡野气。

姑娘果在南方很少见,这是第一次看到。数年前,我还在山东时,倒尝过姑娘果,是黄色的,但我不喜它的味道,有点怪,故没把它放心上。兜兜转转,如今在花市遇着了,想来是一种特殊的缘,于是写了这一篇文。

有一种叫“姑娘”的浆果

有种水果叫“姑娘”?你没看错,姑娘的学名是“酸浆”,别名“菇娘儿”、“黄菇娘”、“吉祥果”、“灯笼果”、“洛神珠”、“鬼灯”、“戈力”等,是茄科酸浆属一年生草本植物。酸浆属植物大约有75—90个物种,多分布于美洲,少数分布在欧亚大陆及东南亚。

这个属最明显的特征是:花萼在果期膨大成囊状,把浆果完全地包裹在里面,属名即是希腊文的“气泡”一词。酸浆在中国目前有5个种、2个变种,特征相近,难以辨认。最常见的是黄姑娘、红姑娘、灯笼果,以及不能吃的苦蘵(zhí)。

苦蘵在南方乡野较常见,果实比黄姑娘小,皮薄而韧。

未成熟的果实麻嘴,含有毒生物碱,吃货们要当心!

酸浆一名,取自果的味道,酸中泛甜,又是浆果,故有此名。中国最早的辞典《尔雅》,即有关于酸浆的词条:“葴,寒浆。”晋人郭璞注疏时说:“今酸浆草,江东呼曰苦葴。

《本草纲目》对酸浆别名的由来作了解释:“酸浆,以子之味名也。苦葴、苦耽,以苗之味名也。灯笼、皮弁,以角之形名也。王母、洛神珠,以子之形名也。”灯笼、皮弁之名,是因果囊有筋有骨,取的象形之意;王母、洛神珠之名,是因果实彤红,还是象形之意。

要特别提一下灯笼果,姑娘果是因长相酷似灯笼,而得别名,但和同样能吃的灯笼果,却是同名异物。另一种灯笼果,学名为欧洲醋栗,属于虎耳草科、茶藨(pāo)子属,是一种小型落叶灌木。原产于高加索山脉和北非,野外一般生长在海拔1200—2100米的路旁或河谷。欧洲醋栗的口感,较姑娘果略胜一筹,酸甜可口,可供生食或制作果酱、果酒等。

欧洲醋栗,又名鹅莓。梭罗在《野果》中说:

(野生鹅莓)像小水珠一样,很光滑,

从果实内透出一条条纵向的细纹。

至于后世称它为姑娘果,则是口误。明人杨慎曾在《卮言》里说:“盖姑娘乃瓜囊之讹,古者瓜姑同音,娘囊之音亦相近耳。”类似的描述,还有朱橚(sù)的《救荒本草》:“姑娘菜……结房如囊,似野西瓜。”

历史上,许多植物名都有此命运,南北语音差异太大,口口相传,难免传走了音,将俗名瓜囊说成了姑娘,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卖姑娘果的果贩大概觉得这名唐突佳人,于是自作主张,加个草头,将它写成了“姑蔫儿”,甚至“红姑茑”。这反倒让人不知所云了,果贩们大可俗气些,写成红姑娘或红娘子都无妨!

有个“黄姑娘”,还有个“红姑娘”

姑娘果的成长过程很有趣,花期很短,约一个星期就谢了,接着淡绿的花萼长出来,一个两个坠在枝头,并不打眼。成熟后,花萼变成淡黄色,渐至枯黄,越来越薄,直至薄如蝉翼。藏在里头的果实,恰似养在深闺的姑娘。此时“姑娘果”一名,才算有了正解。

最常见的是市面上卖的黄色“姑娘果”。据考证,黄姑娘在明朝末年引进中国,很快传播到各地乃至逸为野生。每年的春夏之交上市,上市时大多已枯萎,外衣状如草纸。剥开外衣,让浆果在唇齿间爆裂,有一种类似于菠萝的味道,酥脆清甜。

除了吃,还能和黄姑娘玩一种小游戏,江湖人称,这是东北小盆友的专利:将摘掉果实的空心外衣,放手心里,轻轻一拍,听它发出“啪啪”的声响;或者趁黄姑娘未熟时摘下,小心将里边的果实掏干净,往里吹气,唇齿挤压,能吹出“咕叽咕叽”像鸟叫的声音。菇茑一名,估计就是这么吹出来的。

至于插花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红姑娘,则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姑娘。《植物名实图考》中有这样的记述:“酸浆,今之灯笼草也,北地谓之红姑娘。救荒本草谓之姑娘菜,叶子可食。

古人早已把它列为救急的野菜,但红姑娘口感不好(吃货们已经有好吃的黄姑娘了,不惦记红姑娘也罢),胜在好看——成熟时,如一只只橘色灯笼挂满枝头,有点儿像这个季节的栾树果。

红姑娘有一颗玲珑心。深秋时节,当它被风干后,宿萼的叶肉部分提前凋落,只剩网状的叶脉笼罩着鲜红的果实,娇羞可人,是一颗红彤彤的心。古人被它的精巧、玲珑所吸引,取了个别致的名字:洛神珠。今人多将它做观赏植物,用来插花,有一种意想不到的趣味。

这姑娘可是林黛玉?

红姑娘还有个特殊的身份,是《红楼梦》中绛珠草的原型之一。这个说法出自红学家周汝昌,他在《绛珠草·文化教养》一文,说到了一个故事:

清康熙年间,词人纳兰性德及其朋友严绳孙,各写过一首怀古词《眼儿媚咏红姑娘》,其中有:“霞绡裹处,樱唇微绽,靺鞨红殷”、“绛仙呵手,红儿偷眼,斜倚纱窗。伤心合是樱桃侣,零落郑家香。”两位词人皆是在看旧书、或游玩元故宫时,看见了遍地的酸浆草,于是各写一首《眼儿媚》,抒发一下怀古之情。

萧洵编的《元故宫遗录》一书,记载着元宫里有什么殿、什么阁,殿阁旁种什么花、什么草,其中有红姑娘:“金殿前有野果,名红姑娘。外垂绛囊,中空如桃,子如丹珠,味甜酸可食。盈盈绕砌,与翠草同芳,亦自可爱。

纳兰性德和严绳孙的词,便是借红姑娘,抒怀古之情。而纳兰性德和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是好朋友,想来曹家能看到纳兰性德和严绳孙的同名词:《眼儿媚咏红姑娘》。

因红姑娘是“外垂绛囊,中空如桃,子如丹珠”,曹雪芹便把这些描述性的文字删除,缩减成两个字,即绛珠;身为草属,是为“绛珠草”。

当然,周汝昌所言未必属实,可作一说。毕竟这红姑娘有土即生,皮实得很,看它蓬勃地生长着,怎么会是“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的林姑娘呢?或许,绛珠草只是曹雪芹创造的文学植物,现实中并不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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