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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托耳思太 来源：中财论坛 我还是十个月的婴儿的时候，我就被送到了乡下外婆家，因为我妈妈怀上了我的妹妹。我外婆家那时候还没有小孩子，所以，我和外婆在一起生活的七年时间里，我享受的是独生子女待遇。然而，我并不像现在的小孩子那么寂寞。 过年的时候是最热闹的了，我们小孩子家都盼着过年，农村过春节不是从年三十开始，而是从农历二十七那天就开始了，那天农村家家户户都要做包子、馒头。 外公和外婆天刚亮就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外婆发面、做包子陷，外公劈柴。我总是像只兔子似的跑里跑外地看。每年这时候，外公总会送一只新的陀螺。蒸包子了，灶间里雾里腾腾的，我假装看不见他们，还探出手假装到处找他们，然后外公外婆就哈哈地大笑。他们一直要忙到半夜两点多钟。 年三十那天，我们小孩子家都只穿着棉袄的内胆，旧的外套都洗了，新的要等到年初一那天才能穿。那时候，我不敢奢望从里到外都能穿上新衣服，过年的新衣其实就是一件新棉袄外套再加上一双新棉鞋，我满足了。 年初一终于盼来了，我和村里的小朋友们成群结队地出去拜年，一句“恭喜发财”的甜言蜜语就能换到一把农家人自制的花生瓜子，如果能得到一块水果糖的话，那就是令人兴奋的事了！
知了似乎特别没有防备之心，等它们感觉到那根粘着面糊的竹竿伴随着危机降临到它们的头上时，它们已经无法挣脱了。 捉了满满一口袋的知了后，小朋友就会聚在一起将知了在火上烤熟了一起分享，这就是我们的美味。 偷别人田里的东西是我们经常搞的恶作剧。夏天偷西瓜、西红柿几乎是每日必干的。我们喜欢将向日葵的花盘摘下来，其实没长熟的葵花花盘摘下来简直是损德的浪费！ 记得有一天，我和小朋友们跑到桃园里偷桃子，突然园里的管理员来了，我吓得赶紧将手中唯一的那只桃子扔得远远的（我的个头还不够高，那只还是大些的小朋友帮我摘的），然后趴在地上。没想到那管理员只是批评了几句就走了，我回去找那只被我扔了的桃子，可怎么也没找着，心里懊恼了半天。 我问外婆，说为什么不将鱼捞上来回去煮了吃，外婆说鱼的刺太多，吃起来麻烦，再说烧鱼特别费油。 外婆不喜欢吃鱼，所以我自然就没了吃鱼的口福了，不过那时候吃河虾吃螃蟹并不被看做是一种奢侈和享受，因为我天天吃，而且都是吃特别新鲜的。 外婆洗刷完螃蟹，将它放在锅里连同饭一起蒸，还说，螃蟹只能给我们家大林吃。大林是我的小名。
我妹妹那天头顶上用红绸扎了个萝卜辫，穿了一件红连衣裙，上面还绣了一朵小花，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脚上穿了双浅蓝色的塑料小凉鞋。 我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的小凉鞋，我感觉到了我的寒酸！我的鞋子都是外公在地摊买的男式凉鞋，不是黑的就是灰的，而且还特别的大。 虚荣心和自尊心是与生俱来的，我很想穿上那双浅蓝色的小凉鞋试试，可是我始终不好意思开口。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虚荣终于战胜了自尊，我终于开口了！ 我妹妹到也爽快，二话没说就和我换了，我见她那么爽，干脆来了个狮子大开口，我穿上了她的小红裙子后激动死了！我想打扮成像妹妹那样，头上也要扎个萝卜辫，我妹妹在我眼里简直是个公主！ 找不到扎辫子的工具，我突发其想，自作聪明地找来了一根稻草，三下两下扎在了头上，镜子都没照就跑出去了。 那天我开心死了，我心里得意洋洋地想，我的小朋友一定会很羡慕我，夸我漂亮，赞美我像个城里的小美人。 然而那天真不巧，村里的小朋友一个都没找着。回去站在镜子面前想孤芳自赏一回，却发现头上用稻草扎的辫子是歪的。 在童心面前，爱和恨永远像清澈的河水那样透明。我最恨村里的马老太太，她的小三角眼就像永远睡不醒似的，她从不洗脸，眼角边总糊着眼屎，吃西瓜不用瓢的大黄牙上面经常残留着菜叶。 她在夏天经常不穿上衣就瘫在堂前的地上睡觉，真是不要脸！听外婆说，她的儿媳妇得了肺痨，不能做重活，马老太太就成天指槐骂槐地挖苦她，一直骂到她的儿媳妇丢下一对儿女撒手归天。 我讨厌她并不是因为这些，最主要的是她骂过我的外婆，还居然出手打了我外婆并扯掉了外婆的两只扣子！ 复仇之火在我的胸中越燃越高，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马奶奶竟然偷我外婆自留田里的茄子！ 我怒气冲冲地跑上前去，涨红了脸伸出小手指着她的鼻子说：“喂，不要脸的懒老太太！你自己不会种田吗？还到人家田里来偷东西，你真是不要脸！” 我一边骂着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我在怒气冲冲地向她跑去的时候就考虑好了一种方案：如果马老太太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我就用石头砸她！骂她的那会儿，我的手里已经紧紧地攥了一块石头，确切地说应该是石子。 没想到马老太太那么不堪一骂，她尴尬地站了起来冲我嘿嘿地笑着说：“哎哟，别喊了别喊了，我走我走。”看她那样子我倒急起来了，因为我感到报复得还不痛快，所以我将那块石子冲她后背狠狠地砸去，尽管没砸中，但心里畅快了许多。
桃子总是结得不多，当它微红的时候，外婆就将它摘下来，放在竹篮子里盖上簿布，然后吊在屋子里，因为外婆怕别家的孩子来偷。外婆说，桃子只给我们家大林吃。 苹果和梨子是吃不完的。外婆做了个网兜，是用来套水果的。将网兜绑在竹竿上，然后套住水果，用力一位，水果就乖乖地掉进了网兜里。 不过也有不巧的时候，那些水果会不听话地蹦出来，然后我就会跑上前去追它们，在没有障碍物的前提下，水果滚动的速度要比我奔跑的速度快，我只好无可奈何眼巴巴地看着它们滚进了河里。 慢慢地，我总结出这样一个自然的物理现象：苹果掉进了河里会慢慢浮上来，而梨子则一去不回。 表现欲是天生的，我非常希望家里的客人能注意到我在唱歌，并表扬我一番，然而结果并不都如我想像的那样。等满街都能听到《小燕子穿花衣》的时候，我已经是亭亭小少女了。 兰姨的话不多，块头小小的，可是我觉得她很特别，因为她特别爱哭。我经常见她在路上边走边哭，趴在堂前的桌子上哭，村里人稍微一批评她，她就哭。 有一次我在田埂边看她锄草的时候，她给了我一只熟透了的西红柿。我喜欢她，因为她总是很耐心地听我唱东方红，还夸我唱得好听。 有一天，听我的小伙伴们说兰姨家出事了。我连忙跑到她家，见她家门口站了好多人。兰姨难产大出血快不行了！我看见一位穿白色长裙的阿姨在她家走来走去。后来我猜想她是个医生，因为她是城里人，城里的女人比乡下的漂亮。 兰姨最后还是走了。外婆告诉我，女人生孩子好比一只脚在阴间，一只脚在阳间。 我七岁的那年夏天，妈妈和爸爸来接我了，说是要带我到城里上小学。我要离开我熟悉的乡村小路，离开我农村的小伙伴，离开和我生活了七年的外婆外公。 那天，外婆显得好像很特别，她盛了一碗冬瓜汤端给我，让我喝完了再走，于是她就默默地进了里屋。 过了一会儿，外婆用毛巾捂着脸，一边哭着一边说：“我们家大林走了，家里要冷清了。”我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外婆，泣不成声。 童年往事无需用华丽的词汇来修饰，更不需用浪漫的背景来衬托。轰轰烈烈的爱情会渐渐褪色，但是对童年往事的感受将永远刻骨铭心，甚至陪伴终身！ ◎本文由中财论坛会员托耳思太原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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