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于墨 2019-07-17 20:46:05“红颜祸水”最初指的是褒姒,典出《史记》:“周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大笑……后寇果至,烽火起而诸侯不至,周灭。”为博宠妃一笑周幽王视军事谋略为儿戏,结果导致亡国的下场。然而我们却从这里看到了亡国的责任被推给了不爱笑的褒姒。 再到后来,但凡昏君之所以成为昏君,其身边一定有一个或几个“妖女”。这样的“惯性”,似乎已经成为共识。白居易《古冢狐——戒艳色也》:“何况褒姒之色善蛊惑, 能丧人家覆人国”;柴望《西施》:“君王莫道六宫丑,一个西施已坏吴”;凌云翰《杨妃春睡图》:“不独昭阳有飞燕,玉环沉睡在华清”;《诗经》:“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可见,在以男性为话语权中心的封建时代,“倾国倾城”的美貌女子注定是“国倾城倒”的罪人。 “红颜祸水”让中国历史上所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红颜在王朝更替面前承担了无法推卸的罪名,抹杀了那些艳丽色彩,只剩下了祸害的名声,似乎这样就可以警示历代的男人们。这样的认知背后,究竟有怎样的社会文化背景呢? 首先,男权社会的胜利和对女性的约束。 母系社会时女性是社会的主宰,而到了父系社会,男性成为一家一国的领导力量。伴随着男权社会的产生,还有私有制(私有制与父系社会均产生于夏朝)。为了对女性的力量加以控制,男人要尽力使女人成为男人的附庸,女人味物化为男人的私有财产。 在这样的环境下,女人在男人的期待中是这样的:温顺、忠贞、有献身精神,并且被赶到厨房和卧室。而男人想要稳固在社会中的地位,只能不断对女人进行打压——不断证明女人不如男人,甚至会成为男人的阻碍。 随着对女性的打压,男性也要不断树立起自身的“正面形象”,甚至逞勇好强、粗俗暴躁、自高自大都被认为是合理的。更能让女性自卑的就是“红颜祸水论”了——男人的错误不论怎样最终都是因为女人。这样的观念已成为惯性思维,且渗透血肉、代代相传。 其次,“资源”不均衡与嫉妒心理。 在人性深处,贪婪和虚荣总是伴随着每一个人。而贪婪和虚荣往往会诱发嫉妒心理。在封建时代,纯天然的美女数量并不多,结合上面提到的“女性被男性物化为私有产品”,那么,数量稀少的美女注定会成为一种资源。而资源,注定不会平均分配。 浑然天成的美女,不等同于其他具有美感的一切:她是有生命力的、有情感的、有血有肉的、灵动的。这样的美人,至少可以使人快乐,产生优越感,满足虚荣心。但是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拥有绝色美人,这时,潜意识里的嫉妒里开始作祟,会认为:外表美的女人往往内心丑陋。明目张胆的做法,就是制造“红颜祸水”的说法,给红颜编织各种风流韵事……以这样的心理求得平衡。 再者,男性的不承担与替罪羊心态。 詹姆斯·弗雷泽在《金枝》中有这样的观点:“把自己的罪孽和痛苦转嫁给别人,让别人替自己承担这一切,是野蛮人头脑中熟悉的观念”。而在“野蛮期”的人们,如果要找替罪羊,肯定找比较弱小的,因为“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是基本的生存法则。 封建时代,国家的一切权力包括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重权无不由帝王独揽,而所有的优质资源也集中在帝王身边。美女和其他美好的事物一样,不过是帝王观赏的对象而已。“玩物丧志”之后,君主多会责任推给“物”,而美人这样的“活物”,更能成为中伤的对象。 中国历史上,美女作为帝王的替罪羊并且替他们背了几千年黑锅的不在少数。即便曾经强大如唐玄宗,危急关头还是让爱妃自缢来平众怒。仿佛杨贵妃就是战乱的源头。晚唐诗人李商隐在《马嵬》诗中问:“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做了四十几年的皇帝,还不如普通百姓家对待妻子的态度。 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和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束缚了人们的思想,把重大的罪责推到了柔弱的女子身上,是一种蒙昧的思想认识,也是古人思想认识的局限性。 最后,主流文人不敢直言“君王”之过。 封建时期的文人所口诛笔伐的女人亡国、红颜祸水,从另一个角度看不过是为荒淫昏庸的皇帝开脱罢了。 这与根深蒂固地相信君权神授、君主至上的封建思想观点脱不开关系。在封建社会的认知中:皇帝是天,皇帝高于一切,皇帝不会犯错。即使是对亡国之君也要“宽大处理”:亡国的原因不过是有人误圣聪,或有奸臣当道,或有美人误国。他们要自觉不自觉地维护皇帝的完美形象。 由于封建社会对女人的轻视甚至说歧视,“红颜祸水导致亡国”更容易被人接受,这也正是为什么女人亡国论、红颜祸水论在中国很有市场的根本原因。在亡国之君的故事里掺和着绝色红颜,既是小说家的调味品,也是封建文人为昏君开脱的心理表露。 从让夏桀纵情声色、荒废朝政而亡国的妹喜,到狐狸精附身、阴险狠毒的妲己,诱惑汉成帝纵欲丧生的赵飞燕,再到以美色作为武器消磨越王心志的西施,董卓死于吕布之手是因为貂蝉,祸国殃民、理应赐死的杨玉环,以及让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致使明朝彻底灭亡的陈圆圆……这些美人,“红颜祸水”的帽子被扣得死死的。 仿佛没有了这些女人,皇帝们就会是“圣明天子”了?呵呵。 正如鲁迅先生说:“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会安汉,木兰从军就可以保隋,也不相信妲己亡殷,西施亡吴,杨贵妃乱唐那些古老的话。我以为,在男权社会里,女性是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兴亡的责任都应该由男的负责。但,向来男性作者大抵将败亡的大罪推在女性身上,这真是一钱不值的没有出息的男人。” 没办法,在以往那个时代,男性把握着绝对的话语权,“红颜祸水”是最大的“政治正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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