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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公在位43年，在他执政的第41年，管仲和隰朋相继去世。管仲病重之后，齐桓公问管仲：“你死后群臣之中谁可做相国？” 管仲说：“知臣莫如君。” 做国君的没有别的本事，可能也不太需要别的本事，但是有一样本事不能没有，就是琢磨臣下的能力。越是把臣下琢磨透，不说成就越高，至少统治越不容易出问题。像刘邦、刘备、曹操等等都是这方面的高手。但是齐桓公老了，老了容易糊涂，人越老越容易以自己的好恶处理事情。于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齐桓公不存在了，有的就是老气横秋，一想只想自己享福的齐桓公。所以这个时候，齐桓公所能想到的人就是身边这些伺候他生活起居的人。 太不上档次了。 齐桓公首先想到的是易牙。问：“易牙这人怎么样？” 易牙是什么人？他是齐桓公的厨师。不是说厨师不能掌握国政，人家商代的开国功臣伊尹就是厨师。但此厨师非彼厨师，这个厨师可不一般，他曾经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做食材，烹煮了让齐桓公吃。原因是齐桓公说他什么都吃过了，“只有蒸婴儿肉还没尝过。”易牙听说后，回去就将自己的长子蒸了让齐桓公尝。齐桓公很感动，说，这样忠诚于他的人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管仲回答：“人之常情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易牙既然能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爱国君您呢!”你想想，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杀，还有什么人不能杀，那意思，你国君一样可以杀。所以，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要小心。不能任用。 易牙不行，那么竖刀呢？ 竖刀是自己阉割自己进入齐国宫殿侍奉齐桓公的。“竖”有短小、童仆的意思。貂是一种动物，长于寒带，聪明伶俐，生性慈悲。北极圈内的猎人捕貂，常常假装快要冻死的样子，躺在貂出没的地方。貂看到后就跑出来，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人。猎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捕到了貂。竖貂的最初命名应该是像貂这样可爱、可人、体贴的童仆。可以想象，竖貂是一个非常有眼色会伺候人的宦官。深得齐桓公的欢心。 “竖貂自宫以亲近我，难道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吗?”齐桓公说。 管仲回答：“人之常情没有不爱自己身体的，竖貂既然能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的身体，又怎么会爱国君您呢!” 否定了易牙和竖刀，齐桓公又想到了常之巫。他说：常之巫有测生死祸福的能力，可以帮助我逢凶化吉；这个人怎么样？ 管仲说：一个人的吉凶祸福是和他本人做人的根本联系在一起的，只要好好修炼自己的德行，自然会善始善终，不是靠外力所能改变的。 这几个人不行，齐桓公又提出自己心中的下一个人选，问：“卫开方这人怎么样？”卫开方是卫国的一位公子，对齐桓公表面上忠心追随，十五年没有回家，父母去世也不回国奔丧。 管仲告诉齐桓公，没有人是不关心自己的父母的，卫开方的行为不合乎天理人情，难近。因此，不适应做国都管理齐国。 齐桓公想到的这几个人都不是一个正常人，而管仲的一个基本前提是，做一国国相，必须识人间烟火，必须是一个正常人。说人话，做人事，像人那样思考，像人那样做动作。关于这一点，《韩非子·说林》也讲到类似故事。说魏将乐羊攻打中山国，中山国君把乐羊的儿子杀死做成肉粥，差人送到乐羊账下，乐羊为表明对魏文侯的忠心和荡平中山国的决心，将肉粥喝光。后来，乐羊果然灭掉中山国，魏文侯虽然奖赏了他，但对乐羊的忠诚起了疑心。在魏文侯的眼里，连儿子的肉都敢吃，还有什么事不敢干呢？ 从识人、用人的角度而言，魏文侯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乐羊的做法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情感，反映出情感世界是不健康的。情感世界不健康，所谓心理发展不正常，变态，这样的人是很可怕的，因此，需要警惕。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情感，人的品格会在情感世界中流露出来。情感引发动机，动机驱使行为，这是心理学的观点。一个人对子女没有爱心，那么他对别人就不会有爱心。一个心理变态的人，他的情感世界一定是扭曲的。而对于心理不正常，尤其是心理扭曲的人是不能重用的。否则是一定要出事的。所以管仲认为：“人之情非不爱其子也，其子之忍，又将何爱于君！” 人们常说，看一个人，了解一个人，要从他身边的人开始，你只要看看他身边的人，就大概可以判断他的为人。齐桓公打天下，建立霸权的时候，身边是些什么人？管仲、鲍叔牙、隰朋、宁戚、宾胥无、王子城父、东郭牙……个个都是胸怀锦绣的人才。正是有了这些人才，齐桓公才得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成就霸业。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齐桓公变得老气横秋的时候，齐桓公的身边却渐渐地换成了易牙、竖刀、常之巫、卫开方这样的人物，齐桓公的未来就一定是噩梦了。 这也好像在阐明一个道理，在世袭制的时代，帝王，尤其是有为的帝王不能活得时间太长。活得太长了，一定会给自己的一生弄上好多污点。人的一生最好的时光就那么一二十年，有为的帝王能够在这一二十年里做成大事，但是，过了这个黄金时光，他们的倒退会比一般的无为的帝王来得更显著，像瀑布，因为开始很高，所以就反差大。而无为的帝王就像是平缓的河流，开始没有作为，后来，更没有作为。尽管如此，你还是看不出多大反差，不像有为的帝王。比如唐玄宗、比如汉武帝，比如……你懂的。 齐桓公也一样。好在一直有管仲。但是管仲就将离开人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 齐桓公对管仲的智慧和人品是很信服的，所以，等到管仲死了以后，齐桓公按照管仲生前的提醒，把易牙、竖刁、常之巫、公子启方等打发出宫。 但是，人老了，既可怜，又可悲。齐桓公把这些人赶出宫后，马上就不舒服了。易牙出宫以后，吃别人做的饭，怎么吃也不香；常之巫出宫后，这晚上睡觉怎么睡也睡不好。吃不香、睡不好，哪儿有不得病的，齐桓公得病了。同时，齐桓公还发现，这竖刀出宫后，后宫乱套了；卫公子开方走后，朝廷乱套了。总之这些人一走，他觉得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于是，他会这样想，人活得这个份上，爱咋咋的，管仲也就那么回事。因此，在好不容易熬过3 年后，还是把易牙等人找了回来。 这几个人一回来，也就把齐桓公弄过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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