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尔是傻埃克斯吗？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整整一代人共同的历史记忆。

有人最近写了个读后感，认为这篇小说有三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一是保尔否定了自己的爱情，二是保尔狂热的献身精神，三是保尔非要写书，按照他的说法，“要写一本书，好找更多的人像他一样：仇视真爱，疯狂革命，并且认为这样的人生才算是有意义。”

作者最后感慨，“保尔在我眼里就是傻埃克斯，埃克斯是中学代数课上X的读音，我不想说脏话，保尔是个可怜的人。我只是希望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名字，改成《傻埃克斯是怎样炼成的》，就好了。”

作者还算笔下留情，他只是选择26个英文字母倒数第三个“X”，而没有选择正数第二个字母“B”。

这个感慨其实道出了当代很多人的心声。网友在留言区置放了这样一个对话：

老师：我让你们回去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都读了吗？小明：读了这本书讲的是一个叫保尔的屌丝，不会独立思考，听信别人蛊惑成为一名愤青。女友冬妮娅极为失望，嫁给了干部，过上了幸福生活。后来保尔冻残，双目失明躺在床上，连炮灰都做不成，基本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他最后被人炼成了钢铁。

显然，作者对这篇小文很满意，给这篇读后感起了个“最反人性的一本文学名著”的题目，并认为是自己的“经典之作”。

解构崇高、嘲讽英雄，并非从这个人始。而他关于“保尔最壮丽的事业到底是什么呢？他这样狂热地献身，到底成就了谁，幸福了谁，又让谁妩媚”的反问，鲁迅在《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早已给出了答案：

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然等于为帝王将相做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辉，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不能不作出这样的联想，嘲讽保尔，与蔑视岳飞、文天祥、谭嗣同、刘胡兰、焦裕禄和邓稼先这些英雄有什么区别？他们将奉献和牺牲视为人生最大幸福，至死不渝，但是，他们的后辈有人指着他们的后背，说“傻埃克斯”，这是一种怎样的哀痛和不幸！

出现这样的声音，有恶意相加，也有一些是作出历史和现实比较后的反思，复杂的心情需要理解。有网友感叹道：我们这一代就是读着这本书并且在这本书的感召下长大的，现在看了您的读后感，感觉不一般，怎么说呢，感悟了也老了。

现如今，精致利己主义已经在实践空间大行其道、所向披靡，理想主义节节败退，虽然已经失去外向的意义，但它依然服从于内心最深处的声音保持着凛然的姿态：“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一位我很尊重的老师，一次略显自我解嘲的意味跟我说，我引以为自豪的人格坚守，竟然被学生当成为师最大的缺点直言不讳加以劝诫，那一刻，是我最无语的时候。

当超越性被现实性嘲讽至极，这个社会就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溃败。

一位哲人读罢此文留言：

生活中有保尔式的理想主义者，他们在自己的世界中成就崇高。现实中也有特权阶层，他们通过建立自我牺牲的道德祭坛，成为垄断牺牲祭品的祭司。抽象地理解保尔，就会掉进宋二的腌菜坛子，矮化英雄。用祭司的眼光号召世人牺牲，同样会亵渎英雄，折叠人性。

本文作者：江 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