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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洲:河西走廊的风

 老鄧子 2019-07-19

河西走廊的风真大,一刮起来就停不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疲倦,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第一次穿行在河西走廊,这里的风就给人来了个下马威。太阳白花花照得人睁不开眼睛,风呼呼刮着,带着响亮哨子。风不仅来势凶猛,而且持续时间长,从长安刮到中亚、欧洲,从汉代刮到今天。

车驶出兰州,越过黄河,告别干枯焦黄的乌鞘岭,一路西行,进入狭长的河西走廊。遥望南面,祁连山和阿尔金山绵延千里,一路逶迤前行,顶上是常年不化的洁白积雪。举目远眺,北边马鬃山、合黎山和龙首山光秃秃的,满目苍凉,隐隐听到漠北二千多年前匈奴的铁蹄声。车行半小时后,河西走廊豁然开阔起来,顷刻间“大风起兮云飞扬 ”。风很猛烈,高大的白杨在劲风中起舞,低矮的庄稼在西风中抗争,稀落的村庄在烈风中歌唱。

河西走廊在甘肃西北部,得名因在黄河以西,两条山系夹峙,西北东南走向狭长的堆积平原就像一条长长的走廊,所以也是一条风道。走廊东部常年以西北风为主,民勤县素有风库之称;走廊西部嘉峪关以西的玉门、敦煌等地,常年以东北风和东风为主。西北风和东北风在河西走廊撕咬、融合。河西走廊历代均为中国东部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

在河西走廊,耳旁回荡着带着血腥味的历史之风。看,手持汉节的张骞带领着136人,走进了河西走廊。张骞被匈奴扣留囚居十年,然他“不辱君命”“持汉节不失”,伺机逃脱,历经千难万险到达大月氏。听,未央宫里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拿出虎符,一声令下,李广、卫青、霍去病率大汉铁蹄,挥师河西走廊,驱逐匈奴,设置武威、酒泉两郡,后又分设张掖、敦煌两郡,史称河西四郡。打通了的走廊把东西方紧紧连在了一起,中国风一下子刮到了中亚、西亚和欧洲。

历史的风不全是血腥味,也有平和的风。看,印度高僧鸠摩罗什一心弘扬佛法,离开印度菩提树下一路东行,从西域进入河西走廊,被凉国大军所掳,滞留凉州十数年。然法师佛心不改,一路弘法至长安,在终南山下结草庐悉心译经。瞧,玄奘大师正冒着生命危险,一心寻访佛祖,虔诚决然地行走在河西走廊的风里。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达那烂陀寺,觅得佛教真谛满载而归。

河西走廊是中西文化的黄金通道。汉唐“丝绸之路”经这里通向中亚、西亚,最终到达欧洲。季羡林先生说:中国、印度、希腊、伊斯兰四个文化体系,汇流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中国的河西走廊敦煌和新疆地区。东西方文化风在此交汇,东西方思想在此撞击、融合,产生了新的火花,互相影响取长补短。正是河西走廊的风,让中国走向了世界,也让世界走进了中国。

波斯传教士阿罗本风尘仆仆地走进河西走廊,把景教(基督教)传入中国。一场欧洲风刮过河西走廊,刮到了唐都长安。得到太宗皇帝的许可后,聪明的传教士们引用了大量儒道佛经典和中国史书中的典故来阐述景教教义。一百五十多年后,景教在大唐国土上同佛教一样流行。这一切,被镌刻在石碑上,成为历史永久的记忆。

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兴冲冲地带着罗马教皇的复信,来到繁华富庶的东方之国。沐浴着河西走廊的风,他甭提多么兴奋,多么激动,多么喜悦。中国之行的所见所闻,激发了他满眼的惊奇和满心的欢喜。回到故国,他用一本《马可·波罗游记》,在欧洲掀起了一场持续几百年的中国风。

高速路边休息区里,遇到一群金发蓝眼高鼻的马可·波罗的后代们,嘴里哇里哇啦说着,手里的相机不住地拍着。儿子过去交流后得知,他们是一群社会活动家,沿丝绸之路探访呢。

沿着河西走廊的风,我们依然西行。

马可·波罗的后人们,依然在风中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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