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被炮毙于厦门筼筜港？

顺治皇帝

筼筜渔火（《鹭江志》）

老一辈厦门人流传着这样一个坊间传闻——“顺治皇帝被炮毙于厦门筼筜港”。

据祖上相传，当年顺治皇帝御驾亲征郑成功，驻跸于筼筜港对岸的“牛家村”（按：闽南话“牛屁股”的谐音），郑军的“大号将军”一炮打过去，居然把皇帝打得粉身碎骨。而筼筜港的小鱼，因为吃到了皇帝的肉，都不长鳔，因而有“筼筜港的江鱼仔‘畅’得没鳔”这句口头禅，流传至今。

文博研究员何丙仲直言，顺治——爱新觉罗·福临是清朝入关后的第一位皇帝，这个重要的“历史事件”经过推波助澜，一时引起了海内学术同仁的高度重视。他重新梳理史料，经过反复论证，证实历史上绝无此事。

“顺治皇帝毙于厦门筼筜港”之说子虚乌有

论点1：

所谓“顺治被炮毙”以后，皇帝还有许多活动

历史学家何龄修先生在《关于顺治被炮毙于厦门说及相关问题答中央电视台张晓敏问》便有所论证。

何龄修认为，“拖延二百余年才成新闻”的“这样一件大事”，不但于史无证，连《先王实录》等当事人留下的史料中也没有留下点滴记载，这种说法本身就值得怀疑。

他根据《清世祖实录》等可靠史料指出，顺治十七年（1660年）五月（即所谓顺治被炮毙的时间）以后，顺治还有许多活动。比如：顺治十七年六月初九日壬辰，他决定亲自祈雨，两次颁谕；十三日丙申，亲率诸王、文武群臣素服步行至南郊斋宿；十五日戊戌，又在圜丘祀天。顺治十七年八月十九日壬寅，董鄂妃死，顺治追封她为皇后，谥号十二字，并蓝笔批本至当年年底。

“这种公开活动的记录，是无法凭空捏造的。”何老说，如果“炮毙”之说属实，从顺治十七年五月到康熙的登基时间，有七个多月的权力真空，在“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封建制度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论点2：

耶稣会档案记载“捎便条给汤若望”

何老在美国学者邓恩所著的《从利玛窦到汤若望——晚明的耶稣会传教士》一书中也查到，顺治皇帝在1660年7月28日还“捎了个便条给汤若望”。“当皇帝奄奄一息的时候，汤若望去看望他，并作最后的努力，希望能争取他转变信仰。”但皇帝表示，在自己痊愈之前不想进一步讨论这个题目。结果，在1661年2月1日，也就是在董鄂妃死后四个半月，他感染上了天花，三天后就死了。”何老说，该书所引用的资料基本上出自耶稣会的档案，虽然尚未读到原档，但类似著作也可以作为顺治皇帝的确驾崩于北京的佐证。

为何厦门民间有此传说？

清军曾来厦门合剿郑成功

何老介绍，清军准备围攻厦门的信息，是郑成功的部属礼都事蔡政从北京带回来的。永历十三年（1659年）七八月间，郑成功兵败南京城下，九月撤归厦门。

据杨英《先王实录》载，当年十二月，“蔡政自京回。京报：和议不成，逮系马进宝入京。伪朝委满酋长达素带满汉万余骑，前来剿海，另吊浙、直、广东数省水师合剿。”阮旻锡《海上见闻录定本》的顺治十六年（1659年）十二月条也载“（清朝）遣满州将军达素带披甲万余前来剿海，并令三省水师合剿”。

“可见，郑成功最初仅知道清朝派遣‘酋长’达素率领陆路‘满汉万余骑’，海路‘浙、直、广东数省水师’，要到厦门来合剿。至于清军的具体军事部署，甚至从何处集结、出师等军情，都不甚清楚。”何老说，直到激战之前二日，即顺治十七年五月初八日，才知道舟山南下的清水师被拦堵后，进入厦门湾的清军只不过有“漳州港内先遣大船一百号，配满兵，部院李率泰、海澄公黄梧督之，出海澄港、同安港，收拾小船；将军达素同同安总镇施琅以小船配满兵，横渡高崎”。结果初十日，郑军把一向缺乏海上作战经验的满洲人打得落花流水，取得大捷。

清军中有不少八旗公子王孙

关于这次清郑厦门之战，清朝正史没有记载。但何老还是从《清史稿》的“列传”中，找到不少有关这次战役清朝一方的零星史料，重新了解郑成功至为关键的这一战。

首先，何老考证，达素的兵马并不是从外省，更不是从北京集结、出发的。达素是一员东征西伐的宿将，郑成功攻打南京之役，达素受封安南将军带兵增援，但“至则成功已败走”，其后“移师赴福建”。赍塔是达素的重要部属，当然也随之“引兵下福建”。因此，达素的兵马无须从外省调遣入闽。

“据《先王实录》记载，永历十三年（1659年）十二月郑成功刚接到情报，过年的正月清军就已经到达福州，这说明达素率领的清军离福州并不太远。”何老说。

其次，受命带兵出征的除达素以外，还有在舟山集结水师准备南下合剿的明安达礼和陆路的安南将军觉罗·洛托。据传略所载，洛托还是一位地道的皇亲国戚，其祖父舒尔哈齐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同母弟，他本人与顺治皇帝爱新觉罗·福临为平辈，属于同曾祖父的堂兄弟。由于战功卓越，洛托还曾是皇太极身边的重臣之一。因而随他和达素而来的，还有不少满洲八旗的公子王孙。“洛托这位天潢贵胄既在军中，麾下又有这么一群战功显赫的八旗将领，其旌幡旗号、车马服饰等必然讲究皇室子弟的排场。”何老说，类似这样阵容，郑军在永历九年五月至十年五月（1655年-1656年）间，与世子济度的围剿闽南、“会攻思明”之战中，应该领教过。

《延平王起义实录》或有记载

据了解，唯一记载顺治皇帝可能被击毙于厦门的是前些年发现的《延平王起义实录》（手抄本）。它记述（永历）十五年（1661年）厦门保卫战胜利之后，郑成功正准备出师东征复台的前夕，“有人密启藩主，以‘高崎之战，伪虏顺治实在思明港被炮击，没。达素秘而不敢宣。及京中查无下落，召达素回京。达虏惧罪自杀。至是，太子即位，言顺治于正月崩。伪虏之伎俩也’。藩曰：‘余亦计及之，但当时恍惚，未敢信耳！“可见，顺治皇帝可能被炮毙于厦门的消息，当时郑军部曲确有风闻，但从行文来看，郑成功并未加肯定，只是说‘余亦计及之’而已。事后，有关郑氏的史料也再无提起这件大事，说明这只是一时的谣传。”何老说，但由于清初满汉之间的民族矛盾，这道谣传还是不胫而走，从此变成厦门民间美丽的传说。

导报记者 崔晓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