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王珍一 编辑 | 李小白 很少有演员在成为影帝之后，还能静心的做着配角，林家栋做到了。 从香港无线电视艺员训练班的艺员到成为影帝，林家栋用了30年。 在这漫长的30年里，他静心积淀，不惧流言，用一个个生动形象的角色打破外界的偏见，为自己赢得了尊重和认可，成为香港电影近代以来又一位难得的王牌配角，更是一位难得的好演员。 不信命 林家栋能成为演员与周润发有关。林家栋小时候特别喜欢看电视，尤其是周润发的《上海滩》，看着电视里英姿飒爽、义薄云天的周润发，一颗关于成为演员的种子开始在林家栋心中生根发芽，年少的林家栋幻想着“希望长大后也能每天都扮演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事。” 在21岁之前，林家栋的人生依旧与演员毫无瓜葛，他上学，工作，成为了一名文员。21岁那年，因为家门口的一张TVB艺训班招收学员的海报，他的人生轨迹开始改变，林家栋决定辞去文员工作报考艺训班。 当站在考场上，林家栋才发现做演员与自己所想象的不一样，在这之前他以为做演员只需站着说几句话就行，结果考了两次才考上艺训班。让林家栋没有想到的是好不容易进了艺训班就遭到了心理的摧残，艺训班的老师第一次见到他就说：“你外形不行，只有靠自己努力”。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一般，当同期和后期的学员都大红大紫时，他却开始了长达7年的跑龙套岁月。 林家栋至今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扮演的第一个角色是一名清兵，对他的要求是“后背出镜、全不露脸”。饰演的其它角色也大都没有台词和名字，甚至同公司的编导嘲讽他是个“永世都捞不起的大蛋散。” 到他自己可以真正选角色却是在五年后，很多年后他感慨的说道：“我算全班最差的那个，每年加工资加得最少。每个同学都有选角的机会，我却做了五年才能自己选角。” 在这样的岁月里，林家栋认识了万梓良，一位对他未来命运起到关键作用的男人。彼时电视剧《万里长情》拍摄，林家栋与万梓良有合作。对于万梓良的演技林家栋十分敬佩，难得有合作的机会，他想跟着这位前辈好好学习，于是他为万梓良跑前跑后，帮着提箱子拿行李，别人骂他“想红想疯了。”林家栋对此却不在意，后来他说“他们不明白我不要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够了。”“我只想认真表演，剧集播出那天，大家一定会知道林家栋是谁。” 实际上在与万梓良相处的初期，万梓良也并不看好林家栋，甚至多次骂他蠢。但是林家栋并不会因此不高兴反而很开心，在他看来“他要是不留意你，怎么会骂你呢？让人看不起有什么好难受的？让人看不到才难受吧！” 到1995年，林家栋的演员之路才稍有起色，他被TVB金牌监制梅小青相中，在《娱乐插班生》中饰演蔡君夏，又因为模仿张学友十分神似，他开始受到关注，他很快从跑龙套成为配角直至成为主角。接连出演了《河东狮吼》《新上海滩》《大闹广昌隆》《大闹广昌隆》《金装四大才子》等剧。 1999年，他迎来了他电视生涯的最高峰，他出演了《茶是故乡浓》的男主角方有为，凭借此剧，他打败当年大火的《创世纪》，一举获得了TVB33周年台庆万千星辉颁奖典礼“我最喜爱的电视角色”。 林家栋成了TVB的当红小生。  林家栋和万梓良 演员不能失去热情 让林家栋没有想到的是《茶是故乡浓》的成功使他陷入了同一角色的不断重复中，在拍完《茶是故乡浓》一年后，公司立马让他拍了《酒是故乡醇》。除了单一的角色，模式化的表演，林家栋还需接受一年100多集剧的工作量。 繁重的工作量使得林家栋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但更为重要的是林家栋觉得自己消化不了那么多的角色。那时他一天跑7个录影棚，一年拍5部电视剧、每部20多集，他每天就公式化地不停地想怎么转换角色、怎么突破，“我都不担心观众接不接受我的表演，因为我连自己都接受不了。”  林家栋《碧血剑》剧照 这样的生活最终使林家栋愤怒，有一天醒来，他问自己是不是又该去开工了？林家栋意识到这段时间演员变成了一份工作，这并不是林家栋想要的状态，在他看来创作不应该和上班相提并论。林家栋突然发现自己对当演员失去了热情，当意识到这个问题时，林家栋吓出了一身冷汗。 林家栋想改变这种生活，甚至有同事劝他离开TVB，但那时林家栋依旧心存一丝幻想，“我仍希望公司可以给予更多新尝试而决定留下来。” 真正让他决定离开的导火索事件发生在拍摄《酒是故乡醇》时期，彼时有一场戏林家栋要进一个大酒桶，林家栋想让公司找个替身，但是找替身需要800元，公司不愿意出这钱，林家栋自费也不可以，最终因为这场戏，林家栋受伤，那一刻心寒的他决定离开TVB。 当林家栋决定正式离开TVB时，朋友们都认为他太傻，甚至对他说“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吴君如甚至说他这样的做法叫自断后路。 林家栋却有着自己的考量，他不愿重复自己，“不如趁还算年轻出来磨练自己。” 离开TVB后，林家栋所做的选择是进军大荧幕，由电视转向电影。 能从电视转向电影，已经对林家栋刮目相看的万梓良起到了很大的帮助作用，万梓良让林家栋结识了生命中特别重要的一位贵人——刘德华。 有一天作为刘德华好友的万梓良将林家栋带到刘德华面前对他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有机会带带他。”林家栋问刘德华“我们可以合作吗？”刘德华说：“好，但是拍戏很辛苦，你怕不怕？”林家栋认真的摇了摇头。 林家栋成了刘德华旗下亨泰环宇有限公司的艺人，正式向电影行业发展。  认真演戏，真诚做人 进入电影界的林家栋，生活再次发生了巨大变化，他无法再次出演主角，只能从配角起步，面对这样的落差，林家栋并无怨言，他依旧兢兢业业，努力钻研演技，踏实地履行刘德华的安排。 刘德华对林家栋很上心，他告诉他要用三年时间洗掉身上的“电视味”。于是在刘德华公司的头三年他很少演戏，但和刘德华首次合作的《爱君如梦》，他获得了第2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奖提名。林家栋成了刘德华的公司里除了刘德华外第二勤奋的人，每个参演的戏他都会提前到场培养情绪，在公司里面即使没戏也会留到很晚。 真正让林家栋破除身上“电视味”的却是杜琪峰，有一天刘德华对杜琪峰说：“这是家栋，我的好兄弟，有机会你用用他。”很快林家栋与杜琪峰合作了《龙凤斗》，杜琪峰对他说：“改变一下你念对白的方式，改变一下你演出的方式”。这使得演了十几年戏的林家栋困惑自己会不会演戏，然而他很快明白“错就是错，做人会赢也要会输，最重要是可以改，改就是最聪明的做法，我愿意去改。” 后来对于杜琪峰，他这样说“他总喜欢一次又一次破坏我的自信，再通过拍戏的过程帮我重新建立起更大的信心。谁都想不到以前演喜剧的我，能爆发出《黑社会》里的‘东莞仔’那股狠劲，颠覆大家对我的认知。”林家栋坦言自己差不多一半潜质都是被杜琪峰导演激发出来的。而杜琪峰对他说的那句“你是演员，努力做戏吧！”更是让他坚定做一名好演员的决心。  此后，林家栋又拍了60多部电影，饰演了众多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无间道》的卧底大B，《黑社会》里的打手东莞仔，《寒战》里的警司邝智立，《叶问》里的汉奸李钊。 林家栋在电影里找到了满足感，这使他更加全身心投入电影的创作，他直言“每一次拍电影都是好像在寻找自己一样。每一个角色，不同性格，不同故事……我是演员，我要看这个角色的时候，反过来是这个角色影响我。为什么他这个想法？我会反复问自己，然后慢慢去走进他的世界，不停在寻找自己”。 然而出演了那么多电影，林家栋依旧在出演配角，甚至有人给他贴上了“千年配角”的标签，对于这样的标签，林家栋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真正的角色，无关乎主角配角。甚至当刘德华在幕后接受采访侃侃而谈的时候，他在旁边静静聆听。 刘德华向媒体不满发问：“我发现你们问了我很久了。怎么不问他？”林家栋能坦然笑道：“没事啊你说就行了。”  通过多年的相处，林家栋与刘德华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刘德华女儿百日宴仅有的五位圈内密友，便有林家栋在列。很多人不知道的是2002年，刘德华与香港中建电讯老板麦绍棠打官司，公司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下林家栋一个。 刘德华问林家栋“你怎么想？” 林家栋答：“你要我走我就走，要我留，我就陪你。” 2012年，林家栋要离开刘德华公司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有媒体爆料说，林家栋本来是《风暴》的男一号，但因为刘德华的介入沦为了男二号，所以两人分道扬镳。 面对这样的猜测，林家栋笑道：“离开也是刘德华鼓励我的，他说，你已经长大了，不能老是当演员。所以鼓励我建立公司制作电影，希望我能独立。我们只是换了一种合作方式，他其实一直在背后支持我。” 对于刘德华，林家栋充满了感激，即使外界说因为刘德华的光芒，遮住了他，他依旧毫不在意，“从刘德华身上我学到太多拍戏的好习惯，他对剧本、表演的要求都极高，这些都是无价之宝。” 更为难得的是他和刘德华一样在名利场保持了清醒。“就像很多人觉得刘德华名声金钱都有，已不用拼命演戏了，但我们不是要去享受浮华的虚无缥缈，而是要保持清醒的状态去忠于演戏的初衷。”林家栋时刻告诫自己不要忘记了初衷，不要迷失。  恭喜影帝 在离开刘德华成立公司之前，林家栋有过一次独立制作电影的尝试，2010年他担任了电影《打擂台》的监制。彼时刘德华提醒他拍摄此片要多多顾及市场，虽然对这部片子心存疑虑，但刘德华还是选择了投资，最终这部电影票房一般，但在2011年的金像奖上击败了《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叶问2》，摘得最佳影片奖。 站在颁奖舞台上的林家栋激动地说：“《打擂台》的成绩不论好与坏，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后面的精神，后面的意义，是香港人的精神，是香港电影的精神。” 有了自己的公司后，林家栋进行了更大胆的尝试，并逐渐在影片中担纲主角，比如《别有动机》和《消失的凶手》。 厚积薄发的林家栋最终迎来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角色，2016年他饰演电影《树大招风》里的“贼王”季正雄。为了能演好季正雄，在电影开拍前林家栋就做足功课，把犯罪枭雄扮演得入木三分。  林家栋《树大招风》剧照 凭借在《树大招风》里出色的表现，林家栋成为“香港导演会”和“香港电影评论学会”双料影帝。香港电影评论学会评价他：“林家栋将一个不安、怀疑、深沉及充满心计的悍匪演绎得深刻立体，贼性人性并重，层次丰富，尤其细致地捕捉其具戒心和冷酷的个性，对旧兄弟的利用和不信任，不愠不火地驾驭这消失了身份的危险人物”。当走上香港导演会的颁奖礼时，林家栋心有感触地说道︰“由观众席走上台只需30秒，但我足足走了30年”。 对于季正雄的饰演，林家栋实在太过出色，于是有人问他是否有信心冲击一下金像奖影帝，林家栋依旧保持了清醒，他告诉对方“不敢想有没有机会，不想有太大压力，我也不是为了拿奖才拍戏的呢”。“最重要的就是，没有辜负别人给我的机会，没有辜负自己对这行的执着，这就够了，不是吗？” 2017年林家栋击败梁家辉、余文乐获得了影帝头衔。当黎明宣布影帝得主是林家栋后，全场鼓掌达一分钟之久。那一刻，林家栋哭了，他哭着走向颁奖台。  在颁奖台上他动情地说道：”这个奖弥足珍贵，其实回望过去30年，有很多机会我流失了，做得不够好。很高兴有人提我闹我，慢慢让我重新建立信心，初出道的我满载信心，岂料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有时自己都不知觉，这是我最大的毛病，庆幸有前辈们提点，万子（万梓良）、华仔（刘德华），电视台珍姐（曾励珍）及训练班老师等，让我从低处起重拾信心，卒之到今日我得奖，总算对他们有个交代。” 他特别再次提到了刘德华，他动情地说“我愿意用半生的年华报恩华仔，知遇之恩永生难忘”。彼时坠马受伤的刘德华得知林家栋得奖，难掩喜悦的他在官网发文：恭喜影帝！恭喜家栋、你的努力、我看到了、电影圈也看到了！为你骄傲……  享受演好戏 成为影帝之后，林家栋对自己更加严格，他坦言：“别人已经给了你肯定和荣誉，自己一定要做得更好。”难得的是他依旧保持了清醒，心态没有失衡，他曾告诉媒体“拿奖不拿奖关系不太大，现在最大的老板是观众，如果演不好，说什么也没用”。 成为影帝之后，生活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很多公司邀请林家栋出演主角，但林家栋并不会因此而轻易放弃自己选片的原则，“如果演一个没什么发挥的主角，我觉得没什么意思；有些片子，我只是拍两场戏，但是有发挥空间，我就很享受。” 平时不拍戏时，他就观察身边人、跟不同的人聊天，为以后的角色作准备。他到茶餐厅吃饭，都会听听隔壁桌在聊什么，还会与警察朋友聊天，听听警察故事，会观察记者如何采访和说话，只为以后的角色做积累。“多聊才会懂啊，不聊的话，拍戏只能凭空想象。”林家栋不愿意靠想象演戏。 如今，很多观众在《反贪风暴4》、《追龙2》等片中再次见到了林家栋的身影，他的表演依旧十分出色。他依旧还是那个观众熟悉的林家栋，他保持着谦卑，他踏实演戏，他说：“我是林家栋，观众记得我的角色和这张脸就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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