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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任海杰 获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的《徒手攀岩》，讲的是一个名叫亚历克斯·霍诺尔德的美国青年，不用任何保护装置，徒手攀登全球著名的高达914米的花岗岩巨型独石——约塞米蒂“酋长岩”的过程。对常人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胆量和魄力，须知稍一失足即有生命危险，甚至粉身碎骨。但亚历克斯却毫不畏惧，成功攀登，堪称奇人。 异于常人的奇人，往往也被认为是怪人。亚历克斯小时候孤僻、害羞、内向，人际交往有障碍，与父母关系也不和，被认为是一个傻子、怪人。但他有一个爱好：攀爬。他喜欢爬树、爬楼、爬周围所有的楼房和建筑，最后将这一强烈的爱好发展到徒手攀岩。在成功攀登“酋长岩”前，亚历克斯已一一征服了多处奇石险岩。这样不要命的人被视作怪人，是理所当然的，连他自己也怀疑自己的脑子是否有问题，为此去医院检查，做脑核磁共振，结果发现，他的大脑正常，但脑杏仁核需要更高程度的刺激——也就是说，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异于常人的。这个更高程度的刺激，对他来说，就是无视死亡，挑战生命的徒手攀岩。 由此可见，人与人既有相同之处，比如四肢、五官，但也有相异之处，包括性情、性格、爱好甚至怪癖等。以前诸如此类的形成往往被认为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而今随着心理学、神经学等的发展，尤其是医疗科技的长足进步，已越来越能从生物学上予以发现和鉴定，比如亚历克斯。我们平时说，某人在某些方面有特殊的天赋，这种天赋的形成，现在看来，一定有生理和生物学上的原因，只不过有些我们已经发现了，有些还尚待发现。 旅居澳洲的语言学家老徐，是位古典音乐的爱好者。记得二十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是怎么会热爱上古典音乐的。他说，但凡见到有意思的乐迷，他都会这样提问。因为在他看来，喜欢上古典音乐与喜欢流行音乐、喜欢文学美术戏剧戏曲的人不同。那种强烈的体验，说不清道不明。许多一辈子从事音乐专业的人，并不喜欢音乐；而有的人五线谱都不识，却嗜乐如命。这该如何解释？老徐曾在自己澳洲的寓所里举办过十年音乐沙龙讲座，每一两周一次，参加者二三十人。然而，十年讲座，颗粒无收，并没有培养出一个古典音乐爱好者。老徐感叹道：看来，欣赏古典音乐是要有特殊天赋的，这特殊天赋是怎么来的呢？老徐一直没有弄明白，所以才会发出以上的提问。看了亚历克斯的故事，他的困惑是否有了解释的新途径？ 因为研究瓦格纳，我近来对与瓦格纳有特殊关系的尼采特别感兴趣。哲学家尼采只活了56岁，但他在45岁时已经发疯，所以，他有意义的人生在45岁时实际上已经结束了。如果以他28岁时发表第一本薄薄的《悲剧的诞生》算起，他真正有意义的生命时间尚不足二十年。但是，尼采的哲学，对当时、对后世的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可以说是划时代的振聋发聩。一般来说，哲学家都是思想的强者、生命的强者，不少还是长寿者，但尼采却在45岁时发疯了，这在古往今来的哲学家中几乎绝无仅有。关于尼采发疯的原因，我看过几本尼采传记，都没有详细明确的说法，好像有些无影无踪。于是有人说，尼采的哲学太厉害了，厉害到他自己都承受不住，要发疯了，他的哲学是疯子的语言。果真如此？那又该如何解释近代不少世界名人大赞尼采哲学（希特勒出于政治目的，另当别论），我国五四时期那一批知识分子（如鲁迅等）中好多都是尼采粉丝这一现象？又试想，如果尼采活在当今，用现代的医疗科学检查，是否会有更加准确的鉴定，最终对他一生给出一个客观理性的评价（包括生理上的）？ 又进一步推想，人的心理和生理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正常人与奇异之人的区别在哪里？正常人的一切都是对的？奇异之人就是傻子疯子？该用什么标准来衡量？ 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这个世界都是正常人，就不会有《徒手攀岩》这样的纪录片，世界也会无趣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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