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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看画展时,到底在看什么?

 cjs芈人 2019-07-24

美术馆(或博物馆)是我在旅行中最爱去的地方之一,那里藏着某段流动着的时光,是作品或展品背后纪录下的时间,而它们本身也像是一本立体的书,通过阅读让人接近那个时代。

比起去美术馆收获艺术史知识或专业技法方面的分析,我更喜欢观画中收获一种整体的美和心灵、情感上的滋养。这样看来,止庵先生的这本《画见》会是往后陪伴我去美术馆看画的“良师益友”。

他在序言中写道:“这里表达的就是对曾经给予我影响的画家的感谢,尽管我并不会画画,此种影响主要体现在艺术观念、艺术感受和人生感受方面。看画,实则看自己,实在读人心。止庵曾讲过读书于他乃是一种必要的自我教育,可以补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之不足,说到自我教育其实还得加上两项,就是观画和看电影。这一点深以为然。

正因如此,此书实为作者的自我教育过程的一份记录,写来写去,最终表现的并不是所谈论的对象,而是谈论者自己。

女人:美与丑,善与恶

“女人”是画家们最爱描绘的主题,与“美”息息相关,甚至是美的化身。《画见》首章便讨论“女人。在止庵看来,亨利·德·图卢兹-洛特雷克是“画女人史”上一位划时代的人物,因其在凡·高强调画中人社会角色意义上的真实的基础上又进了一步,“他所画的大多是不美,甚至直截了当地说是丑。对美的颠覆正是对美的开拓,在他之后,一幅画的魅力在于形象,无拘美丑;或者说,丑与美都是美。

■ 亨利·德·图卢兹–洛特雷克:《在红磨坊的拉古吕》

而美与善的关系同样值得读者/观者深究。你以为美从来都是善之美,画家则进一步在美与善之间建立起关系,而且彼此互为因果——美之极致即恶,恶之极致即美,比如比尔兹利、蒙克和鲁奥笔下的女人即是恶的化身。这一论断无不带来全新的观看思路。

“然而一幅画的确不应该只有创作者自己唯一的解释,画家是把心灵打开给我们看,可以说是纯然本能的。”借由这些新的思路,当再去看不同画家画的女人时,是否会有属于自己新的体悟?

大自然:景中画,画中景

世界万物对画家来说,都是一种慰籍。提到大自然题材,大家一定想到的克劳德·莫奈。莫奈以其风景画著称,本书序言中特别提到的收藏西洋绘画颇精的仓敷大原美术馆中就收有他的一幅睡莲画(据说是儿岛虎次郎在1920年到访莫奈的家时从本人手中买到的),去年我就曾亲临此画前,伫立良久。同一幅画,或同一系列的画,在不同时间、不同空间来看,亦会引发不同感受。


 克劳德·莫奈:《睡莲》

■ 大原美术馆,夏小暖供图

位于日本濑户内海直岛上的地中美术馆是欣赏莫奈《睡莲》更完美的场域空间。日本建筑大师安藤忠雄设计的清水混凝土建筑,将美术馆构建于地下,从高空眺望如同安插在岛上的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小盒子。

 地中美术馆,下图为夏小暖提供

入口处的小花园是模仿莫奈的花园而建,莫奈的展厅有五面白墙,地面铺着方糖大小的柔软鹅卵石,脱了鞋一踏进去就仿佛清风徐来。

■ 美术馆入口处的花园

虽建于地下,但观赏者可以仅凭四周泻下的自然光线,来欣赏莫奈的五件作品,通体感受无比圣洁、如有神性的存在,恍若在纯白色的混凝土方盒中与大师隔空对话。展厅的大小、设计风格及材质都是为了能让莫奈的绘画与展示空间融为一体而选定的。作品则是他晚年的《睡莲》系列,是与法国橘园美术馆大型装饰画同具代表性的精品。

■ 橘园美术馆,橙子供图

梦:入画即是入梦

马克·夏加尔说:“只有我们心中的世界,才是美好的世界。”入画即是入梦,一幅画是一个世界。书中“梦”一分章讲到的马克·夏加尔,是我个人最喜欢的画家。这位二十世纪极富知名度的画家,一生跌宕起伏,从故乡到他乡,历尽战乱、饥饿与孤独。可他笔下的景物和人永远那么纯粹、生动,宛若浪漫梦境一般。他的画介于梦与现实之间,很难将两者分开,人们常常用“造梦者”来形容他。

■ 马克· 夏加尔:《维捷布斯克上空的裸女》

书中提到的日本青森美术馆我也曾拜访过,长、宽各二十一米,高十九米的中心展厅,四壁悬挂着夏加尔为巴黎舞剧《阿列科》所作的背景画。

■ 青森美术馆

■ 夏加尔为芭蕾舞剧《阿列科》创作的背景画

有一首名为《我爱夏卡尔》的歌,其中唱道:

仰望星空

让我想起 Chagall

恋爱的人

总是浮在城市半空中

很多年之后,当我在美术馆看到夏加尔的画,才知道那句歌词中提到的Chagall,便是画家夏加尔。

时代:伟大的感受者们的目光

书中最后一章提及“时代”话题。在我看来,文森特·凡·高就是当下时代一则吊诡的迷思。

■ 凡·高:《星空》

在凡·高的那幅《星空》里,树长得比星辰还高,以至于远远地把星辰抛在了脑后。我听过一则关于这幅画的故事:当年有一个人参观凡·高的画室,看到这幅画时就责问他说:“你会画画吗?你有常识吗?树怎么会比星辰还高?”凡·高对他说:“你不懂,我一直能感觉到,用树枝去接触星辰是大地的渴望。(听到这里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受不了了,很多时候一句话就是会让人瞬间飙泪的……)他说,“树木是大地用来接触星辰的渴望,你不懂我的画没关系,因为大地会懂。

止庵将凡·高称为“一位伟大的感受者”,他的感受超越了个体及某时某地的情境,触及了一种普遍的人类的情感。凡·高后期的自画像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一个因为敏锐的感受而被置于不幸之中又反抗不幸、“仿佛被驱使着行将投身于毁灭自我的行动之中”的人,他的目光可以穿透一个人,同时又以人类整体中的一员的身份,来揭示整个人类的处境。

■ 凡·高自画像

但他一定不会想到,一个世纪之后他的名字居然会成为互联网时代的头号IP,作品被滥用复制甚至制作成各种夸张奇异的拍照装置,冠以艺术之名,让人们趋之若鹜。

正如唐克扬在《美术馆十讲》一书里写道:“在当代中国,美术馆已经成为了一种混杂的主题公园式,或者,套用Desmond Morris评论纽约的话说,在此,美术馆是一个圈养着人类的动物园。”他们只是不停地走过某些作品,最终将它们通通遗忘。喜乎?悲乎?

艺术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在现代美术史上,因为有了这些画家和他们的画作,我们才得以真正看见这个世界发生过,正在发生,以及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但愿“看者”不止停留在展览打卡和朋友圈轰炸,请真正地尊重那些伟大的画作,让艺术展现它深刻、厚重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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