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冷斋夜话》022-6、古乐府前辈多用其句予尝馆州南客邸，见所谓常卖者，破箧中有诗编写本，字多漫灭，皆晋简文帝时名公卿，而诗语工甚。有古意
乐府曰「绣幕围香风，耳节朱丝桐。不知理何事，浅立经营中。护惜如穷袴，隄防托守宫。今日牛羊上丘垄，当时近前面发红」云云。前辈多全用其
句，老杜曰：「意象惨澹经营中。」李长吉曰：「罗帏绣幕围香风。」山谷曰：「今日牛羊上丘垄，当时近前左右瞋。」予见鲁直，未得此书。穷袴
，汉时语也，今裆袴是也。抟扶摇按：一一点名，说是用了或抄了晋简文帝时诗。按照魏泰，这都算蹈袭。蹈袭之一义，就是抄袭，比如这里的黄庭
坚，李贺算半抄。蹈袭之二义，是脱胎换骨、破茧成蝶。这里的杜甫是也。原诗说，经营要小心，要像保护好自己裤裆那样当心。学过武术的人都知
道这里踢不得。但是“守好裤裆”用词太猥琐，老杜改为“惨淡（经营）”。其实蹈袭还可以有第三义，那就是组合新意象。这里的黄庭坚虽然抄了
一联诗，但是若构成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新意象，这还是要承认为“粉刷一新”的。当然，黄庭坚喜欢改他人是为自己诗，这是嗜好。不过诗界也
承认他有时改得比原作好。2-10、老杜刘禹锡白居易诗《北征》诗识君臣之大体，忠义之气与秋色争高，可贵也。抟扶摇按：这个好像魏泰说过
。说老杜写杨贵妃死，是自己悔过而杀。这是一切合法的。1、臣可以谏，哪怕是兵谏；2、皇帝会得犯错误，不足为怪；3、兵谏令皇帝醒悟，臣
尽到责任，理当点赞；4、皇帝悔悟后杀贵妃，属于君要臣死，完全正当。但是刘禹锡却写成了官军要杀杨贵妃，“贵人牵帝衣”都没有用，那就是
官军根本不考虑皇帝的权力、和面子，就是要杀。这简直是连天子也不用挟了。白居易呢？说官军威胁皇帝，不杀贵妃不评叛。比较下来，“孰谓刘
、白能诗哉！其去老杜何啻九牛毛耶。”老杜诗里也忠君，这是诗言志的又一解。2-11、馆中夜谈韩退之诗……予尝熟味退之诗，真出自然，其
用事深密，高出老杜之上。如《符读书城南》诗「少长聚嬉戏，不殊同队鱼」，又「脑脂盖眼卧壮士，大招挂壁何由弯」，皆自然也。襄阳魏泰曰：
「韩退之诗曰：『剥苔吊班林，角黍饵沈冢。』竹非墨点之斑也，楚竹初生，藓封之，土人斫之，浸水中，洗去藓，故藓痕成紫晕耳。」抟扶摇按：
省略号里是一则故实，好像魏泰的诗话里也说过，就是韩愈以文为诗，这究竟不像诗呢还是恰是诗？惠洪和尚的旗帜是鲜明的，说韩诗高于杜诗，那
还能不算诗吗？于是韩诗好在哪里？和尚说“自然”。可是他说的这个自然，根据他引的魏泰的解释，应该是“匠气”。毛主席诗句“斑竹一枝千滴
泪”，用神话。韩愈是破神话，实地勘察斑竹的形成，结果把工艺写在了诗里。他说斑竹之成，是正确的，但是应该写在百科全书或《十万个为什么
》里，诗里写工艺，不如写想象。不过认为韩愈诗胜老杜作也反映了一种倾向，那就是诗歌越来越成为学问的文学作品了。韩愈学术的确胜杜甫。3
-1、诸葛亮刘伶陶潜李令伯文如肺腑中流出……是数君子，在后汉之末、两晋之间，初未尝以文章名世，而其意超迈如此。吾是以知文章以
气为主，气以诚为主。」故老杜谓之诗史者，其大过人在诚实耳。诚实着见，学者多不晓……抟扶摇按：数君子“其意超迈”文章，为诸葛亮《出师
表》、刘伶《酒德颂》、陶渊明《归去来词》、李令伯《乞养亲表》。此则所谓“气”、“诚”、“实”就是今天说的真情实感，然而更要求这真情
实感要有油然而出之意，或有沛然而喷之势。由此想到毛主席诗词，我还是认为以《长沙》为首。之前诗词，也属于“学者多不晓”者。3-2、池
塘生春草……而古今文士多从而称之，谓之确论。独李元膺曰：「予反覆观此句，未有过人处……」盖古今佳句在此一联之上者尚多。古之人意有所
至，则见于情，诗句盖其寓也。谢公平生喜见惠连，梦中得之，盖当论其情意，不当泥其句也……抟扶摇按：第一省略号是赞谢灵运的“池塘生春草
，园柳变鸣禽”，历来赞辞，尤其重前句。李元膺不服，惠洪和尚赞同。但是和尚的解说离题了，虽然理论是正确的，即赞赏诗，不应该拘泥于字面
，也就是用了什么字词。他说诗句不过是屋子（我特别欣赏这一比），而我们更要关心的是住在屋子里的人，那就是诗人的情意。因此和尚说我们读
老谢此诗或此句，应该想到他念念不忘某老友的情意。和尚这理论是对的。“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这两句重要的不是好在用词
平常，不输于“池塘生青草”，更在于毛主席怀念亲人和战友，尤其在于毛主席以自己的身份铁定了柳直荀的身份。但是诗词的字语也要讲论考究的
。谢灵运这两句所以得到普遍赞同，你读全诗就知道，除了这两句，其余句子在今天都佶屈聱牙，于是反衬这两句通俗易懂话。而就这两句诗而言，
确如李元膺所说，诗林里面寻常叶而已，跟“八路挎大枪”有啥区别？3-3、诗说烟波缥缈处……鲁直谓予曰：「观君诗说烟波缥缈处，如陆忠州
论国政，字字坦夷。前身非篙师、沙户种类耶？」……抟扶摇按：黄庭坚说惠洪和尚山水诗“坦夷”，即平易坦率，如无修饰，宛出生活人家。不过和尚诗并不野俗。毛主席词句：“秦皇岛外打渔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也是不野俗的坦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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