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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寻常的任命,却为晋国的分裂埋下祸根,晋文公为何被权臣欺骗

 shisanzhi 2019-07-26

一纸寻常的任命,却为晋国的分裂埋下祸根,晋文公为何被权臣欺骗

本期话题公元前629年,就在晋国举行清原之搜的前不久,上军主将狐毛去世了。晋文公打算让赵衰继任职务,却遭到了赵衰的拒绝。最终,在赵衰的推荐下,功臣先轸的儿子先且居火箭式 提拔到了上军主将的位置上。正是这一次不得当的人事任命为晋国后来诸卿专权、分崩离析的痼疾埋下了病根。

一纸寻常的任命,却为晋国的分裂埋下祸根,晋文公为何被权臣欺骗

公元前629年,就在晋文公举行清原之蒐的前不久,上军主将狐毛去世了。晋文公本打算让赵衰接替这一职务,但他又一次辞让了晋文公的任命。赵衰的这一让,乍一看非常蹊跷。

因为,他举荐的候任人选居然是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先且居

先且居是时任中军元帅先轸的儿子,在接任上军主将之前,他的名字甚至都没有在《左传》、《国语》和《史记》中出现过——这和后来赵衰之子赵盾横空出世,突然接任中军元帅的情景如出一辙,这究竟是历史的偶然巧合还是人为的暗箱操作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得分析出赵衰举荐先且居的动机究竟是什么。我个人的看法,此时的赵衰已经不再是第一次让贤时那个顾全大局、一心为国的社稷之臣了,他开始流露出结党营私、抢班夺权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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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军主将狐毛去世之后,如果按照徇阶提拔的思路,排名在狐毛之后的三位执政卿即上军副将狐偃、下军主将栾枝和下军副将胥臣显然都比先且居更有资格接替狐毛的职位。赵衰为什么放着这三个人不推荐,偏要推荐先且居呢?

他自己给的说法是:

“城濮之役,先且居之佐军也善,军伐有赏,善君有赏,能其官有赏。且居有三赏,不可废也。”

一纸寻常的任命,却为晋国的分裂埋下祸根,晋文公为何被权臣欺骗

赵衰说先且居之前以佐军的身份参加了城濮会战,立了三份功劳,第一是在军中服役,能胜任本职工作,第二是为君上的事业带来了帮助,第三是城濮之战我军获胜,这里边儿也有先且居的贡献。

狐偃曾经说过,“吾不如衰之文也”(《国语·晋语四》)要论舌绽莲花、嘘枯吹生,连文公的首席谋士狐偃在赵衰面前都自叹弗如。

赵衰为先且居编织的这所谓“三赏”其实说的都是一件事儿:先且居是在城濮会战时立过战功的人把一份儿功劳套了三副“马甲”端上来请赏,赵衰对先且居的粉饰难免让人不堪、不耻。

那先且居在城濮又立过什么战功呢?还好秉笔直书的史官为我们留下了与赵衰质证的依据。

《左传》载:

己巳,晋师陈于莘北,胥臣以下军之佐当陈、蔡。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将中军,曰:“今日必无晋矣。”子西将左,子上将右。胥臣蒙马以虎皮,先犯陈、蔡。陈、蔡奔,楚右师溃。狐毛设二旆而退之。栾枝使舆曳柴而伪遁,楚师驰之,原轸、郄溱以中军公族横击之。狐毛、狐偃以上军夹攻子西,楚左师溃。楚师败绩。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败。——《左传·僖公二十八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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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左传》对城濮之战当日战况的详细记录,从这里我们看得到下军副将胥臣的当先冲锋,看得到下军主将栾枝的诱敌深入,也看得到上军副将狐偃的有力配合,他先且居在哪里?

若论战功,这三位父行辈的老臣子无疑都要排在先且居之前,赵衰为什么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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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不妨逐一进行分析。首先是对栾枝。赵衰之所以不再像被庐之蒐时那样礼让栾枝,多半是因为城濮战胜后楚国施予晋国的外部压力已经大大减轻,流亡功臣不再需要与居守旧族连手应对外部威胁了,所以他们转而在政治上打压后者。

晋国政坛的这一点风向转变,最明显的证据是被庐之蒐时授任的两位居守旧族即中军副将郄溱和下军主将栾枝,他们俩在原任职务上一直干到去世,却从未获得哪怕一次晋升,倒是流亡功臣先轸、赵衰、胥臣等人纷纷升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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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什么不推荐狐偃接任中军主将,那是因为此时的狐偃已经病入膏肓,没过多久他也去世了。可狐偃不济事了,他的儿子狐射姑还在呢。

赵衰为什么不推荐狐氏家族的晚辈狐射姑接任先伯父狐毛的上军主将一职,而要舍近求远,推举先氏家族的后生先且居呢?

我想,这是因为以中军元帅的身份指挥晋军取得城濮大捷的先轸挟战胜之功,风头正劲,这当口儿他在晋国政坛的能量之大可谓一时无两。

原本能抗衡先轸的人只有抢走了城濮首功的狐偃。可眼看着狐偃灯枯油尽,狐氏家族势力的急剧萎缩已成必然,赵衰想要大树底下乘凉,不傍着先轸他还能傍着谁呢?胥臣吗?他区区一个下军副将,哪儿有那么大能耐罩得住赵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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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上军主将的位置当作人情卖给先轸、先且居父子,这是赵衰对先氏家族的利益输送。

但赵衰可不做亏本儿买卖。再一次辞让卿命,让赵衰在晋文公心目中“谦逊”的人设已经臻于完美,因此不久后,心怀歉疚的晋文公再度于清原举行大蒐礼,扩编六卿为十卿,第一个就提拔赵衰坐到了新增四卿中排名第一的新上军主将的位置上。

如果在仕途上完全指望晋文公,那赵衰这一辈子的荣禄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这一回与赵衰同时晋升的还有箕郑、胥婴、先都三位大臣,而栾枝、胥臣在执政卿中的排名仍在赵衰之前。

同时与这许多人展开公平竞争,赵衰要想脱颖而出,更进一步,谈何容易。可赵衰把上军主将的位置让给了先且居,局面就大不一样了。

赵衰升任新上军主将之后不久,狐偃驾鹤西归,上军副将的位置又空出来了。记着从前把上军主将让给自己的人情,先且居主动向晋文公请示,要求给自己派一位副职来,而文公指派的正是赵衰。

于是乎,赵衰从十卿中的第七位一跃超过了栾枝和胥臣,破格高升到了第四的位置。更重要的是,有了和先氏父子这一来一往两回交道,先、赵两大政治家族的联盟关系就算正式建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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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盘错综复杂的政治博弈中,晋文公始是最大的输家。因为他提拔先且居和赵衰的初衷是希望奖掖两家功臣,鼓励他们继续为晋国公室输诚效忠,鞠躬尽瘁。但先、赵政治联盟的建立却给文公的儿子晋襄公带来了巨大的政治压力,甚至直接威胁到孙子晋灵公的生命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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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628年冬天,一代雄主晋文公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西邻秦国趁晋国大丧之际派兵悄悄穿越晋国南境,企图暗度陈仓,偷袭郑国。得到消息的晋襄公召开御前会议,商量对策。

《左传》载:

晋原轸曰:“秦违蹇叔,而以贪勤民,天奉我也。奉不可失,敌不可纵。纵敌,患生;违天,不祥。必伐秦师!”栾枝曰:“未报秦施,而伐其师,其为死君乎?”先轸曰:“秦不哀吾丧,而伐吾同姓,秦则无礼,何施之为?吾闻之:‘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谋及子孙,可谓死君乎!”遂发命,遽兴姜戎。——《左传·僖公三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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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城濮战前一样, 先轸又一次抢先表态,力主发动对秦战争。栾枝提醒他,对秦开战是违背先君文公的外交遗策的:秦国不是第一回违反与晋国的同盟协议了。早在公元前630年与晋文公联兵伐郑的时候,秦穆公就曾半道儿撇下晋国,单独与郑国媾和。当时狐偃提请文公对秦国采取强硬手段,但文公坚执不允:

公曰:“不可。微夫人力不及此。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以乱易整,不武。吾其还也。”

——《左传·僖公三十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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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秦、晋两国都有志图霸,不免争夺,但与秦国的同盟关系在晋文公建立霸权的过程中仍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所以对秦国,文公的态度总是念好不念恶,尽量避免与秦国反目成仇。可先轸不这么想。当年主导对楚作战,让先轸在城濮战前顺利地坐上了中军元帅的宝座,树立战功是提升他个人威望最有效的手段,所以尝过一回甜头的先轸这次又盘算着拿秦国当垫脚石。虽然晋军最终是在先轸的指挥下伏击秦军,大获全胜。

但崤之战的胜利徒逞一时之快,却把秦国这样一个重要的盟友推向了晋国的竞争对手楚国(关于这一点,可以参看往期文章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惊人之前那三年,楚庄王都干啥去了呢?)从公元前627年的崤之战开始,直至公元前578年的麻隧之战,在这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里,晋国始终无法解除秦国对自己侧翼的威胁,也因此在中原争霸的竞赛中长期遭到楚国的压制。可以说,晋国霸权的基石正是从先轸固执地发动崤之战的那一刻起,出现了第一丝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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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崤之战前的御前会议上,只有栾枝对先轸的开战主张独持异议,怎奈他人微言轻,顶不住先轸的一意孤行。看着两位大臣吵得不可开交,御座上的晋襄公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我认为,襄公的内心里很可能是支持栾枝的。因为崤之战后,晋军俘虏了秦军的三位将帅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晋文公的遗孀文嬴本出秦国公室,自然要来为娘家人求情。晋襄公都没提前跟先轸打个招呼,就按嫡母的意思,下令释放秦国三将,这说明晋襄公并不想跟秦国彻底撕破脸皮。可先轸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怎么表态呢?

《左传》载:

先轸朝,问秦囚。公曰:“夫人请之,吾舍之矣。”先轸怒,曰:“武夫力而拘诸原,妇人暂而免诸国,堕军实而长寇雠,亡无日矣!”不顾而唾。——《左传·僖公三十三年传》

我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把敌将捉回来,结果老娘们儿哄你两句,你就把人给我放了。灭我之军威,长敌之气焰,亡国无日矣!先轸越说越气,居然当着晋襄公的面一口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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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地地道道的权臣做派。文嬴乃是晋文公的正室夫人,是秦、晋两国联姻、联盟的象征,岂能以一妇人等闲视之?当着晋襄公的面出言不逊、不顾而唾,这跟曹操呵斥汉献帝的所做作为有何分别?

要知道此时先君晋文公才刚刚下葬,尸骨未寒,先轸就敢这样无视他的遗策,欺负他留下的孤儿寡母,这个跋扈将军的做派已经到了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步。

但面对先轸的权力膨胀,晋襄公却没有多少办法,因为他的祖父晋献公传下了规矩,不准收留同姓公子在国内居住。此时襄公的几个手足兄弟,公子雍在秦国,公子乐在陈国,公子黑臀在东周……,他们一个个都被父亲晋文公安置到了国外,晋襄公身边只留下了先轸、赵衰等文公时代的从龙功臣。要对抗先轸与赵衰的政治联盟,晋襄公孤立无援,没有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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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崤之战的第二年(公元前627年),先轸在讨伐戎狄的箕之战中阵亡了。可他的死已经难以动摇先、赵政治联盟主导朝政的局面。

因为先轸之子先且居和盟友赵衰牢牢占据了上军将、佐的高位,羽翼已丰。晋襄公不得不继续向他们妥协,任命先轸之子、上军主将先且居越级接任中军元帅的职务,这使得原本选贤任能的中军元帅一职变成了先氏家族把持的世官,为后来赵盾的上位专权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先例。

又过了两年,中军副将郄溱也故去了,赵衰从上军副将的任上越级超升为中军副将。这样一来,先且居和赵衰一前一后当上了朝廷的首辅和次辅,晋襄公的窒息之感也渐渐达到了顶点。

参考文献:

白国红《春秋晋国赵氏研究》

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

李孟存、李尚师《晋国史》

(韩)李裕杓《西周王朝军事领导机制研究》

杨伯峻《春秋左传注》

徐元诰《国语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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