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征文】丁二嫂

         朱承星/文

丁二嫂个头矮小，口音浓重。据说，她父母死得早，很小是周老爷从一家远房亲戚抱来的，后来才成了周家一位童养媳。

丁二嫂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城里买了房子，小儿子赶上了好时代考上了某大学，现也在城里工作。

城里，丁二嫂觉得喧嚣，在乡下与花鸟虫鱼打了一辈子交道，突然要她离开实在不习惯，尤其家里那三只母鸡还有一头猪崽，她怎么能忍痛割爱抛下不管呢？

“我出钱，你愿跟谁就跟谁。”老大的话明显是想把娘推到老二那边去。

老二说：“只要你把母亲接过去，费用我加倍！”

“我谁也不跟谁，自己一人在乡下过。”

老伴去世后，丁二嫂一直是跟着家里鸡、狗、猫、猪相依为命，心里有个什么憋屈她经常对着它们讲，那恬静自在的生活她早已习惯了。

丁二嫂不喜欢讲话，她说出的话有时好像只有自己能听见，今天她路过小镇远远地喊着我，不是那嘈杂的低音炮，我差点还没认出她。

我侧过电脑朝丁二嫂微笑地点了点头，说：“你没到城里带孙子去？”丁二嫂说：“孙子有人照顾，俺一个老头子不行了。”她把儿媳的一切遮掩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滴水之漏。

其实，我早有耳闻，丁二嫂儿媳都嫌她长得丑，进进出出尽给儿孙们丢脸。

那时候，丁二嫂一把屎尿把儿子扯大，就像对家里鸡鸭鹅那么亲热。她把一个个鸡蛋积在一起为大儿子接媳妇，又为小儿子交学费。她指望有一天儿子能出人头地，儿媳聪明贤惠。然而，没想到丈夫撒手人寰扔下一切不管，她带着两个孩子起早摸黑，眼睛都哭瞎了。

儿子是她的生命，儿子成了她的整个精神支柱！

儿子娶亲，拿不出两千元彩礼，丁二嫂伤心了两天两夜。 儿子买回一台洗衣机她舍不得用，装了太阳能她还要烧热水洗脸。

大儿子买房听说是按结，丁二嫂仿佛是被人从身上割去了一块大肥肉。她说十年要出多少利息，世上哪有那么贵的房子？儿子进城，她怎么也不愿去，一会儿脱鞋，一会儿穿鞋，还没起身，坐的地方媳妇就开始用掸子掸几下。

然而，丁二嫂和邻里相处却像亲姐妹一样，平时哪家有个什么不周，她知道一定会准时赶到。她不知从哪儿学会了许多民间偏方，如果哪位有个头痛脑热，她教人按着偏方立竿见影。

有天，丁二嫂提着一包鸡蛋过来看我，她一头白发，手上拄着一根竹竿，后面跟着一匹“黑虎”，眼睛似乎看不清一切。我抚摸着那只熟悉的“黑虎”，瞬间感到丁二嫂为人情义重若千斤。

不久，听说丁二嫂病了，儿媳都不在家，我吩咐妻子无论如何抽点时间过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目睹一位位空巢老人，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