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雨时 北 风 夜深人静以后 火车的叫声凸显出来 从沉闷而不间断的铁轨震动声 我知道火车整夜不停 一整夜 谁家的孩子在哭闹 怎么哄也不行 一直在哭 声音从两座楼房的后面传过来 若有若无 再远一毫米就听不见了 我怀疑是梦里的回音 这哭声与火车的轰鸣极不协调 却有着相同的穿透力 我知道这些声音是北风刮过来的 北风在冬夜总是朝着一个方向 吹打我的窗子 我一夜没睡 看见十颗星星 贴着我的窗玻璃 向西神秘地移动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正是人们安歇、入睡的时候,然后诗人却由于外界声响的侵拢,而睡意全消。那究竟是什么声响呢?—是火车隆隆而过,它“沉闷而不间断的铁轨震动声”,整夜不停;—是“谁家的孩子在哭闹”,那声音“从两座楼的后面传过来”,时远时近,若有若无,好似“梦里的回音”。一个是宏大的轰鸣,一个是幽缈的哭声,但这“极不协调”的声音,却对诗人的体验具有“相同的穿透力”。为什么呢?因为生命对生命的感应总是比生命对机器的感应来得敏锐和亲近,所以,婴儿的啼哭增长了冲击力。诗人的这种心灵的纠葛,表明他对人的关怀,已抵达生命原初的搏动,播散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而这一切外界的声响,都是“北风刮过来”,北风也一夜不停,“吹打我的窗子”。这里的“北风”,喻指时间,一夜北风吹。因为只有时间伴随着事物,才是一种真正的推动力量,而使诗人的感应得以延长和深化,所以诗人“一夜没睡”。诗人一夜无眠包含了怎样纷纭的思绪:物质与精神、无生命与生命,它们乘着时间的罡风,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人和物,究竟有没有同一性,拟或只有相峙性?人的主体意识,从孩童到成人,从蒙昧到觉醒,到底有什么价值?最后,诗人在思绪迷茫之际,忽视把心灵的视线转向星空,从那些星子的永恒的闪亮中,领略了宇宙的高远和神秘,从而感悟了天人之道,警醒了自己的生命意志:今夜星辰,明日朝阳。人只能在有限中追寻无限,在瞬间获致永恒。于是,诗人找到了人生的支点,为自我确立了生活的勇气、动力和理由。 这首诗,艺术构成的独到之处,在于他设置了一个带有“本事”意义的聚焦点,即一夜无眠。因此,他不用像白天那样奔波与劳碌,而是在寂静中,让外物来亲近自我,饮吸无穷的时空于心灵,以自我的感应来吐纳外界的事物,从而揭示生命的奥秘。同时,他以此为核心,在大与小、远与近、轻与重的辩证中,架构了宏大的情感和智力空间。凝聚而有开阔。诗人的灵魂,正可以在这一审美空间,自由遨翔,从大地飞往那神圣的天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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