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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夏日山坡

 汐钰文艺范 2019-07-30
山坡上,每一朵鲜花不一定都有幸被蜜蜂光顾,但每一摊被遗落的牛粪上却往往有许多屎壳郎在忙碌。

  花朵密如繁星,昨天刚被镰刀一样的牛舌头扫荡过,今天就又涌出满眼缤纷,忙碌的蜜蜂难以一一光顾;乡村土地上的花花草草不值钱,赶紧把自己物美价廉地嫁给季风是硬道理。

  而牛粪却很金贵。那些在春耕时劳苦功高的牛们,此时悠闲地吃着香甜的、绿汁四溅的嫩草,牛倌的任务之一是关照它们的尾巴。这些没有“上茅厕”概念的家伙们只要尾巴一翘,大堆大堆的排泄物就滚滚坠地。早已有备的牛倌健步上前,手起铲落,牛粪便趁着新鲜稳稳当当地落户粪筐。“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嘛。

  当然,就像不可能做到颗粒归仓,金贵的牛粪也难以悉数进筐。一堆被遗落的牛粪,会让方圆数里内的屎壳郎们兴奋不已,振翅升空。据说,它们嗅觉发达,没有一堆牛粪能在它们的菜单上遗漏。

  山坡上的主角自然是牛倌。暑期到了,牛倌们大多是小小少年。小牛馆们肩负放牛重任,同时也兼顾自己的爱好——捅马蜂窝。有一种马蜂俗名“虿壳郞”,其蛹是一种高蛋白的美味。这种身着黄黑相间斑纹衣裤的大马蜂,对人的头面部情有独钟,其尾部毒针的瞬间一击,足令一张清瘦的小脸顿成八戒模样。乡村少年在寻找蜂窝方面是天生的高手,他们只需沿着梯田的墙坝蹑足潜行,不多时便能侦得几处。一场大战不可避免。袭击者手段繁多,棍棒戳,泥巴糊,烈火攻,都是致命打击。因此,人蜂大战的结果,总以孩子们胜利夺走蜂巢而告结束。可怜巢里面那些白白胖胖的蜂蛹,它们将为馋嘴的孩子们增加一点微不足道的营养。再看那支得胜而归的童子军,其中总有几个容颜顿改,变得肥头大脸,眼睛肿成一条缝。

  夏日山坡上,还活跃着一群老土著,长相阴险却与人无害,俗名蛇虫子。据说,这种小型蜥蜴,蛇是它们的亲娘舅,要是有人欺负了它们,它们的娘舅们必会出头为它们报仇。有这样的亲戚做靠山,按说没人敢惹,但事实相反。孩子们追逐它们,原本只是要得到它们逃生时主动丢弃的尾巴,找一块平整的石板,一边嘴里唱着“立碑,立碑,立到天黑”,一边努力地把那根犹在滑稽地摆来摆去的断尾在石板上立住。被追击的蛇虫子断尾求生,得手的“强盗”们本可以就此收手,但虑及蛇娘舅的报复,便索性杀了灭口。

  多年前的那些夏天,我也是家乡山坡上那些“暴虐”霸主中的一员。少年无知的我们,对与自己共生共存的小生命及自然万物缺乏怜悯和尊敬,每个人都曾犯下过“累累血债”。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后悔!

  因为现在,还是在那片山坡上,这些小动物已经很少见到了!因为农业机械的普及,牛和牛倌以及牛粪已经消失;由于化肥和除草剂的大量使用,鲜花和许多小动物已经踪影难觅;接踵而来的是河道干涸和各种污染,清澈的流水不见了,青蛙的叫声也沉寂了……

  彼时年月,乡村大地曾经多么慈悲地供养过我们啊!呼吸的空气中没有污染,土地中没有过量的化学毒素,河水清澈,井水甘美。各色生物和生命用声音为我们歌唱,用色彩愉悦我们的眼睛,用忍耐和宽厚觉醒我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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