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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堂堂正正地下了一夜。我们躺在床上睡觉，人已经浸在梦里了，依然听得到雨声。这是雨也到梦里去了。这连绵不断的雨声，像是一种安眠曲，反而让人睡得更踏实。 等到清晨，雨也停了。好像更加验证了这雨就是为了安眠的，你只要睡着，它就一直下着。你一旦要醒了，它也就要停了。 有这种安眠效果的，除了雨自然还有雪。至今仍然记得，冬天里一家人并排躺在一张火炕上，头全朝着一扇不大的窗。 农村里寂静。农村里的冬天更寂静。农村里冬天的夜晚更要加上一层寂静。就是在那样层层包裹的寂静中，我们一家人睡下了。 外面是严寒，是呼呼的大风，树上只剩黑色的枝丫，全世界都已被搜刮干净。可寒风还在村庄的那些过道里游荡着，搜索着。 早晨张开眼睛，窗帘已经拉开，窗户上结满了冰花，窗玻璃明晃晃的，于是朝着窗玻璃哈气，哈出一个洞口，就看到外面是已经下过雪了。 不用说雪是在夜里下的。是在我们睡觉的时候。但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并没察觉到下雪。至少我毫无察觉。可能我的父母亲经验足，因此有更敏锐的察觉。 看到了外面肥沃的雪，开始想着原来昨晚下雪了。啊，原来在我睡觉的时候，外面正好也在下雪。我往梦里落，雪往地上落。想到自己的睡眠是和下雪同时进行的，虽然已经是过去式了，仍然后知后觉，感觉到很大的快乐。 反正于我，下雨下雪，都会带来一种莫名的愉悦和踏实的。好像我是一株荒野上的小植物，雨是浇灌在我身上。好像我是庄稼地里的一员，雪的棉被会盖在我身上。 还是说我们本质上，动物的生命也具有植物的秉性，一旦得到大自然的恩惠，总会感到莫名的富足和幸福。就像婴儿一旦咬到母亲的乳头，就会感到莫大的富足和幸福。 同样为了安眠，我养成了夜里睡觉开灯的习惯。有一只纱布罩子的床头灯已经陪伴了我几年。它的灯光不是很稳定，可能也是电不稳定的缘故。时而在夜里，它发出的光，忽明忽暗。好像一个老人在严重咳嗽。 雨在夜里做了许多事情。而我只是做了一场梦。而且一旦我醒来了，就连做了什么梦，也不再记得。那些梦就如同机灵的鸟，曾经被我抓在手中，但当我刚张开手掌，它就扑棱一声飞走了。在我的手掌上，连一根羽毛都不剩。 因为下了一夜的雨，外面的世界已经清新。我穿上一身洗干净的衣服。这样，我走在焕然一新的世界里，才算是衣着得体，入乡随俗，心安理得。 一出门就看到一只麻雀。墙头上横着一根铁丝，铁丝上落着一只麻雀。麻雀与我相比虽然个头更小，却比我更容易以青白色的天空做背景。 至于街道上，有了一个个水洼。平时看不出来，也只有在雨后，这些坑洼才显露出来。好像是一场透彻的雨才把他们一直隐藏的心情浇出来了。 好像我站在任何一块水洼面前，看到的也都不是我自己的倒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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