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炎热的夏日和青春

总感觉青春是和夏日密不可分的。

 

有一夜梦到自己的中学时代，其实并没有具体的人和事，只是因为那时青春勃发。醒来后不禁低徊颤栗，人生只有一次，青春是永远不会回来了，等待自己的，只有更加的老去。

 

我喜欢烈日下浓密的树荫，中间一条小径穿过，其余满目是芊绵葱茏，蝉在密叶间声嘶力竭地聒噪，金龟子嗡嗡乱飞，背甲或红或绿，反射着烈日。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气息，远处偶尔闪过一角池塘的粼粼波光。这就是我少年时代夏日的记忆。

 

虽然热不可耐，却仿佛人的青春，四下充满着勃勃生机。冬天却完全两样，那种阴冷惨淡，仿佛天生的悲剧，如果作家要写爱情，绝不该以它为背景。我从未梦见过少年时代的冬天，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冻疮给我带来了痛苦。

 

古人说冬日可爱也，夏日可畏也。身当其时，确实是那样。但在记忆中，却截然相反。

 

翻开年轻时的相册，看到夏日下自己和伙伴们的面庞，浑身汗水氤氲，身后竹林郁郁葱葱，仿佛能听见当日的山泉潺潺，生命的活力简直要溢出照片。

 

据说中国人的哲学是非理性，不讲逻辑的，诚然！夏天是生长的季节，官府不能在这个生机盎然的季节处决罪犯，因为这违背天道。王莽“盛夏斩人”，在《汉书》上就被当成一项令人发指的罪行。《释名》里说：“夏，假也，宽假万物使生长也。”它之所以取名为“夏”，也是有道理可循的。当然，这完全是一种感性。

 

南昌的夏天，最常吃的蔬菜是蕹菜，又叫空心菜。小时候经常受命去街角的绳金塔国营菜市场，五分钱可以买一锹。在我少年时代的南昌，大街小巷充斥着廉价的蕹菜炒辣椒的气息。此刻，艳阳高照，柏油马路油汪汪的，喷着蒸汽，胖子和老人坐在古老的小巷交椅上打着瞌睡。我游目四望，孤苦无依。然而我那时好像一颗树苗，充塞着勃勃生机。

 

住在乡下的时候，炽热的下午，偶有货郎傍着泥巴夯筑、挂满了金色南瓜花的土墙，走到各家门口来兜售扇子。用油纸糊的，圆形，上面画着极简陋的图画，多半只有红绿二色，有大的，有小的，放在鼻子底下，有股桐油的浓郁气息。往常再节俭，这时农民们也会买几把，小孩一人一把小的，大人则是大的，可以扇一个夏天，兼拍蚊子。

 

北方的夏天，蕹菜也常常是主打，可是我对它没有感觉；家家都有空调，再也没处也不必去找那种油纸扇了。

 

当然，我应该是叶公好龙，真要让我天天吃蕹菜，扇油纸扇，我也不一定受得了。我不过是怀恋附丽于其上的青春罢了。

 

这后一句很肉麻，可我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