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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吒说起,伤口是你与众不同的标志

 gs老张 2019-08-02

本文共2332个字,阅读需要6分钟

最近读到珍妮特·温特森的一篇文章《伤口》,她在文里讲了几个关于“伤口”的故事,有神话故事中的,也有现实中的:暴戾的养母温特森太太的伤,将她剥离体外又弃之不管的生母的伤,寻找身份的珍妮特自己的伤。“伤口是象征,受伤似乎是生而为人的线索或关键。其中有价值,也有痛苦。

这句话很像对新版小哪吒成长的注解:魔丸印记跟随着哪吒出生,开始时他被它控制,随之招来了偏见和指责,这些也成为了他的伤口。哪吒不停地去确认身份,自己是魔还是仙。最后他抗击天命,成就了新的自己。伤口成为了记住他是谁的伤疤。

在这个世界上,“你如何被认出?你如何认识自己?伤口就是你与众不同的标志。”今天和大家分享珍妮特这篇文章。

by 十七

《哪吒之魔童降世》

我母亲必须切割自己的一部分,让我离去。此后,我一直感觉得到那道伤口。

温特森太太是如此亦真亦假。她为我编造出许多个坏母亲:堕落妇女、瘾君子、酒鬼、投怀送抱的女人。另一个母亲需要背负这许多,但我替她背下,既想为她辩护,同时又为她感到羞愧。

最大的难处是不知就里。

我一直对伪装与误认身份、命名与知晓真相的故事很感兴趣。你如何被认出?你如何认识自己?

在《奥德赛》中,奥德修斯历经种种劫难与漫长的漂流,始终被激励着“记得归去”。他的旅程是回家的路。

当他回到伊萨卡时,追求纠缠他妻子的人正嚣张地在他的王宫里吵吵闹闹。然后发生了两件事:他的狗闻出了他的气味,他的妻子通过他腿上的伤疤认出了他。她感觉得到那道伤口。

有太多关于伤口的故事:

半人半马的肯陶洛斯族的喀戎,被一支浸泡了九头蛇海德拉血液的毒箭射中,因他是不死之身,所以必将痛苦永生。但他用伤口的疼痛治愈他人。伤口成了它自身的良药。

普罗米修斯,向天神盗火,被施以伤口日日重生的惩罚:每天早上一只鹫鹰栖息于他的髋部,啄食他的肝脏;每天夜晚伤口愈合,只为在翌日再次被划开。我想起他,被锁链缚在高加索山,被太阳晒得黝黑,他腹部的皮肤却如孩童般柔软苍白。

多疑的门徒多马,非得将手探入耶稣肋旁的钉伤,才接受那一位就是他自己所宣称的耶稣。

格列佛,航行将尽,离开慧骃国之际,被一支箭射伤膝窝——慧骃是高贵智慧的马,远远优于人类。回家后,格列佛宁愿住在他的马厩,膝窝的伤口再未愈合。它提醒着他另一种生活。

最神秘的伤口之一出现在渔王的故事里。渔王是圣杯的守护者,靠圣杯维持希望,他有一道不愈的伤口,伤不好,国土便不能统一。最终,加拉哈德到来并治好了国王。在别的版本中来的是柏士浮。

伤口是象征,无法被简化为任何单一的解释。但受伤似乎是生而为人的线索或关键。其中有价值,也有痛苦。

我们在故事中留意到的是,伤口近似一种礼物:受伤的人被伤口标识出来——在字面意义上,也在象征意义上。伤口是与众不同的标志。连哈利·波特都有伤疤。

弗洛伊德强占了俄狄浦斯神话,将其重新定义为儿子弑父恋母的故事。但俄狄浦斯是领养的故事,也是伤口的故事。俄狄浦斯的母亲伊俄卡斯忒在遗弃他之前,将他双脚脚踝刺穿,令他无法爬走。他得救后,回去杀父娶母,无人认出他,除了盲人先知提瑞西阿斯——一种伤认出另一种伤。

你无法否认属于你的东西。远远丢弃,总有回归,清算,复仇,或和解。

总有回归。伤口会带你去那里。因为留下了血的踪迹。

出租车在屋外停下时,开始下雪了。我发疯那阵子曾梦见自己脸朝下趴在冰层上,在我底下,手对着手,口对着口,有另一个我,冰封的我。

我想要打破冰层,可那样会不会刺伤自己?

站在雪中的我,可能正站在由过去而来的踪迹上的任何一点。我注定要来到这里。

分娩本身就是伤口。女性每月流的血曾具有神奇的意义。婴儿闯入世界,撕裂母体,而孩子幼小的头骨得以保持柔软和脆弱。孩子是愈合,也是割裂。是失去与寻回的地方。下雪了。我在这里。失去又寻回。

而今,像个陌生人一般站在我面前的,我想我认出它了,是爱。回归,或者说归途,定义了“逝去的失落”。我无法击碎将我与自己隔离的冰层,只能让它融化,这意味着失去一切坚固的立足点,一切脚踏实地的感觉。这意味着与近乎全然的疯狂毫无章法地合而为一。

自有伤口以来,我一生都在努力。要治愈它,代表着结束一种身份——定义我的身份。但愈合的伤口并非消失的伤口。永远会有伤疤。我会借着伤疤得到辨认。

《哪吒之魔童降世》

我母亲也是如此,这也是她的伤口,她不得不围绕着一个无奈的选择塑造人生。如今,从今以后,我们要如何认识彼此?我们是母女吗?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么那个人是谁,多年前她走进花园,令温特森太太陷入愤怒与痛苦,使我从过道飞奔出来,又被击退回到另一种人生,她是谁?

我已学会阅读字里行间的意义。我已学会观看画面背后的意义。

回到在温特森世界的日子,我们在墙上挂着一组维多利亚时代的水彩画。温太太从她母亲那里继承了这组画,想不拘小节地展示在家里。但她坚决反对“偶像”,于是化圆为方,将画正反颠倒后悬挂。我们只能看见牛皮纸、胶带、钢钉、水渍和挂绳。这是温特森太太版本的生活。

“在你寄来东西之前,”安说,“我在图书馆订了你的书。我还对管理员说,‘这是我女儿。’她说,‘什么?给你女儿的书?’‘不是!珍妮特·温特森是我女儿。’我觉得很骄傲。”

一九八五年,电话亭。温特森太太裹着头巾,怒气冲冲。

话筒传来嘟嘟声……投入硬币……我心想:“你为什么不为我感到骄傲?”

话筒传来嘟嘟声……投入硬币……“这是我头一次不得不用假名字订购一本书。”

快乐的结局只是一个停顿。大结局有三种:复仇、悲剧、宽恕。复仇与悲剧常相伴而生。宽恕会弥补过去。宽恕会疏通未来。

母亲尽力将我抛离她自身的难船,而我在一个她无从想到的地方登陆。

我到了那里,离开她的身体,离开我唯一知道的事物,一次又一次重复别离,直到我试图离开自己的身体,那是我所能做的最终的逃离。但是有宽恕在。

我在这里。

不再离开。

到家了。

你的伤口是什么?它愈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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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版权归新经典公司所有

图片来自网络/本期编辑: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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