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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还在家的时候，凡事关乎他的都只会觉得稀松平常。他就像院子前的那块垫脚石，就那么存在着，也让我们踩着，其他的却不予太多关注。 那石头是否变得光滑，是否失去作为金属的色泽，也并非说与我无关，只是他这么变化着，我是不能干涉的。只是待他如今真的离开家去了无锡，我倒真心，放不下那块石头了。 谁都会不习惯于自家院前垫脚石的凭空消失吧？ 父亲的离去不是凭空消失，却让我的心空落落的。 他临行前和一些亲戚聊天时这么谈到：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大小孩念书，要拿钱，下面一个小小孩也要念书，我现在真后悔把小的生出来，早知道只养大的，费点功夫供大的把书念完，等他工作了，我再凑点钱，拿个十万八万出来的给他买房子不就行了吗？可现在还有个小的，我从哪里想钱呢？ 这些话甚至这些念头，他没有对家里人说过，甚至也只是与母亲喁喁私语时提到过。 前两天他打电话给奶奶询问我情况——这在他就是个奇迹，连奶奶也不禁感叹父亲如此举动。 对话大致如此： 父亲：喂，是不是×××？ 奶奶：他们还没下自习，要过一段时间。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父亲：我来问问他过的什么样子。 奶奶：你现在在哪儿？ 父亲：在无锡，我跟鹿鹿一起来这边干活。 奶奶：你要想跟他讲话就明天中午十二点再打 父亲：啊！好。就这样。 奶奶说她当时忙着炒菜，没顾上和儿子细谈，所以没说几句话就草草挂断。 奶奶还说这是三四天前的事儿了。 我在心里讶异于父亲为何没再打过来，奶奶直接说出口：你爸他说要打过来，到今天也没打了。我想我现在回忆起来有些明白他为什么没打，换作我我也不可能打的。 打一次电话已经放下了很多东西，再打第二次已经没那个勇气和冲动了。 他在无锡和我所谓的鹿鹿表叔干铝合金，我知道他工作的枯燥、无聊、噪声大，一点不能马虎，前前后后程序也比较繁琐。 小时候看爸爸用他的工具做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总是跃跃欲试的。譬如钻孔眼、纽螺丝，固定防蚊纱窗之类的。 这些我都会做。初三的时候班里装体育器材的柜子的门板有些松动，便是我动用父亲的工具修好的。 不知为何，对于我这样一个惯常在文化知识的世界里遨游的学生来说，做片刻父亲那样的工匠却感到异样的幸福与自豪，特别是同学们在赞赏我过后。 对于一个有文化知识做衬托的人来说，拥有一定的技术是幸福的。一方面，他不会像我父亲那样，因为文化水平低下，而在这些方面被人耻笑。另一方面，他的技术可以造就很多东西，让自己也让他人感到幸福和自豪。 我的父亲还喜欢夸夸其谈，然而他和人谈天论地的文化方面的见解是粗鄙的，加上他谈话时的那种论调，更显得浮夸。他能真正高谈阔论的是赌钱。 奶奶说：你爸只要一提到赌钱就来劲儿了。 我每每听此都觉得是一种欣慰。因为也只有在这时，父亲会神采飞扬、滔滔不绝了罢！ 我的叔叔是个教师，精通物理。按理来说，该会修最基本的家庭电路，然而技术这东西像艺术，得技高人胆大，光有理论知识是绝对不够的。 家里断电，小叔是不敢修的，还怕触电。然而我们家，换个保险丝这最起码的事儿，我也是会做的，父亲就更不用说了。 关于父亲的种种我还有许多来说，真想从头说起，可外部环境已不能够支持我说下去。 不过又有何妨呢，我于这里也只是表达对父亲的一种敬意吧！我想养育之恩不必多说什么，正如父亲给予我的，沉默的爱——沉默无语之中，细微举动之间全都透露着举足轻重的想念与希冀。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久才能真正让父亲在外人面前扬眉吐气，让父亲不再担忧生计，只是为有这样一个儿子而自豪。 但我想，只要我坚持，一定不会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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