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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纪人向勇:没3000万别来找我!

 有智慧不如趁势 2019-08-06

1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工作日跟向勇聊天,这会是他最高频的一句话。他每天接打电话超过100个,打到耳朵疼,头疼。“热闹的时候,我的手机、座机,还有同事的手机,会有超过四个人同时电话找我(手机双卡双待)。”

向勇是一家证券公司的营业部负责人。他电话多,话也多。

二十多天前,我在他的营业部待了两天。他几乎整天都在讲话。为了不添乱,我们一起吃过晚饭后,我才把他拖回营业部采访。

昨天我们聊天时又提到电话的事情,他说最近一周每天接打电话都超过200个。他去年12月买的三星GALAXY Note 4,到现在已经换了第三块电池。“我现在走哪儿都带着充电器(不是充电宝),不然到上午11点手机电池就被我耗没了。”

为了让自己说话时听起来有精神,他每天都要喝两罐红牛、一罐咖啡。所以即便到晚上接受采访时,他依然保持亢奋状态。我跟向勇的一个朋友说,他的采访录音整理文字超过7500字了。“太少了,不应该是75万字吗?”他朋友打趣说。

而向勇负责的营业部今年5月刚成立,从选址到装修,每一个环节他都没落下。最初他接到的任务是两年持平,这符合市面上新开营业部的普通水准(也有5年仍然亏损的)。但他只花了2个月就实现了盈利。

而他的目标,是做国内市场最好的营业部。

向勇的客户主要是程序化交易者,每一个客户进来,技术、运营、账单、开户、发产品、私募备案、托管……很多流程要走。很多客户都觉得自己的问题很重要,得直接找向勇解决。所以他的电话永远没有消停过。“有天晚上酒喝多了,第二天早上没醒过来,手机也没电。下午两点多开机,全世界都在找我!”

为了减轻自己的服务压力,同时更好地服务专业投资者。向勇不得不做一些减法。“现在客户没个三千万,哎呀别来找我。不是我在刻意提高门槛,我真的服务不过来。”

向勇认为自己频繁的耳朵痛、头痛是因为接电话太多——他总是用头和肩夹住电话说话,手上好处理别的事情。他托朋友从美国买了一个运动蓝牙耳机挂在脖子上,这样接电话时不用老是偏着头,但蓝牙耳机也有缺点——他没法同时接座机电话。

“这么多电话,你有没有厌烦过?”

“烦啊!你们可以今天这个人来找我,明天换个人来找我。堆到我这儿就没完没了了。我也要休息的嘛。”

“有没有尝试逃避过?比如假装不在服务区。”

“这种事我从来没干过。最怕手机没电,错过重要的电话,晚上都不敢关机。”

2

向勇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他做了十多年经纪业务,“脾气好到一定程度”。我想他不可能一直都坐那么豪华的办公室,服务那么多机构客户、专业投资者,宣称客户多到服务不过来。

正好那天采访前他喝了点小酒,谈兴不错。

“其实我就是个三无人员,没文凭没学历没资历,要啥没啥。”向勇谈起自己的证券经纪生涯的起点。

向勇2004年初入行,那正是中国证券行业从坐销到行销转变的年代。“以前是打开门做生意,等客户来,那时候开始拼人,要出去拉客户。”向勇说。当时招聘也很简单,接受工资和绩效方式,会说话,能跑路,面试都省了。证券公司把约束都放到绩效上,每个月都不同的指标。

“三无人员”向勇之前在银行呆过一阵,做VIP客户服务,转过去做证券经纪业务,已经是很“专业”的人了。当然,那时的投资者也够业余。

据向勇的接触,人们炒股,根本搞不清楚股票是什么,分红是什么,只知道股票是可以买卖的,可能挣钱。没有人知道证券公司还有很多家,各家费率有所区别。“我觉得当初少说一半以上的人都搞不清楚这些。到现在还是有大批人都不知道。”

向勇进入证券行业的2004年,银证通业务正在争议中不断发展。银证通又被称为“存折炒股”,商业银行储户直接通过银行就可开户进行股票买卖。在银行做VIP服务的经历,让向勇在面对银证通政策时,多少有点近水楼台的意思。

很多股票投资者选择银证通,但对证券公司毫无概念。最终选择哪家证券公司,银行工作人员的建议很有效。这就是向勇的机会。

向勇跑客户的方式就是去银行蹲点,拿着宣传折页到处跑。慢慢地他发现,跟银行的工作人员搞好关系——包括保安,只要他们随便说两句,客户就来了。那之后,向勇每次去银行,都不忘揣着烟,拎几杯奶茶。

其实向勇原本不抽烟,但抽烟可以跟银行的保安多说几句话。那时他经济状况也不好,“每个月几百块钱,骑着脚踏车到处发宣传单。想吃鸡肉的时候只买得起鸡骨架,5块钱一个。”

不过既然抽烟是业务的一部分,还得稍微铺张一点。向勇的第一包烟是绿色的红双喜,8块5一包。“也叫绿双喜”,向勇补充说。

找到跟银行打交道的方式之后,向勇变得从容了。他上班时间经常跑出去跟朋友吃饭,逛公园,泡网吧。他的电话不时响起:“向勇哇?我刚才又给你开了两个客户。”放下电话,向勇淡淡一笑,继续玩儿他的。

3

就这样,向勇的收入开始不断翻翻。大概2005年底,他已经月收入过万。到2007年,每个月三五万都是很平常的事了——他同样做证券经纪业务的朋友有人月收入超过10万。

向勇一直觉得,作为一个“三无人员”,自己的经纪业务做得还是比较顺畅。“当没竞争,大家都傻乎乎的。”向勇说。

打通银行渠道之外,向勇还做了一件有创意的事情。他找人刻了一枚章,把自己的姓名、电话,最重要的是公司的费率,用红色的印泥显目地戳到宣传单上。宣传单强调公司服务的特色,比如资金安全之类的,但很多客户,特别是大资金的客户最在意的不是这些,是费率。

“别人千分之三,我万分之八,那就是很大的优势。”靠着这两种方式,向勇的客户大量积累。

2006年夏天,银证通被叫停。银证通帮了那些网点不足的小券商很大的忙,客户量迅速累积,也帮了向勇这种经纪人很大的忙,可以一边逛公园一边涨客户。证监会没有对叫停银证通给出特别清晰的解释,不过在向勇看来,更多的原因是大小券商之间的利益争夺。

不管怎么说,向勇在证券经纪业务这个领域站稳了脚跟,收入远高于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同伴、同学。

虽然这段生活比较安逸,但向勇一直在琢磨他的文凭问题。他始终觉得,文凭是个敲门砖。虽然现在自己并不差,但如果想发展得更好,也许弄个文凭是个好主意。

他比较了网络教育学院、成人高考等获取文凭的方式,得到的信息是:除了自学考试,电大文凭最硬。交完第一学期的学费之后,向勇得知,电大要求学生80%的出勤率。

“我一个月轻轻松松地挣佣金,弄到一个大客户就是月入几千块钱的提成。不想上学啦,休学!”向勇回忆道。

学不想上,但文凭还是想拿的。再打听,原来电大属于宽进严出,成人高考不一样,严进宽出。那当然选成人高考。结果通过成人高考进入学校,要拿文凭,还得一门一门地去上课。

06年下半年,向勇得到一个好消息。有某大学有网络学院,包过(拿大专文凭)。这个学校好,可以不上课,但还是得考试。那时候股市正火,向勇已经开始做部门负责人,不断招聘,他还管理着一个30人的团队。自然,没怎么学习。

考试前,向勇很自然地找到老师,要答案。

“给你答案?给你答案这还叫考试吗!”

“啊,原来社会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向勇在心里说。没办法,硬着头皮去考试。一进考场他就懵了。监考很松啊,随便抄。但是他没资料,书都没有。

运气还不错,懵过了一门。其它的等待补考。

向勇不高兴了。“这学校搞个屁啊,考试老师连答案都不给!”十年过去了,他跟我讲起这件事还是很不理解的样子。第二年,学费都不想交了。

最终,向勇花三年半的时间拿到了那张大专文凭,并继续在那所学校拿到了本科文凭。因为他辗转找到了学校的老师,不单补考有答案(第一年不是很多没过么),每次考试,都有答案。

念本科的时候,向勇在深圳带团队,课自然是上不了的,这不用说。有一次考计算机上机考试,向勇实在是不想为一门考试来回飞。他打电话给老师,“最后老师就要求他自己考了”。

4

做证券经纪十多年,虽然有些小聪明,业绩也不错,但向勇觉得,自己一直没什么进步。文凭的事,他当一个故事来讲,可能很多人也就当个笑话听。

向勇真正的改变,是最近两三年开始服务专业投资者。他直言这几年学的东西比之前所有的都多。他提到一次非常典型的经历。

2012年3月14日,白色情人节。

向勇和现在的太太正热烈地吃着火锅。当时他们还没结婚,正在热恋。电话响起。

向勇电话一直很频,所以尽管是白色情人节,尽管是恋人约会,他还是职业地接起了电话,一个“喂”字没吐完。

“你个孙子!你个王八蛋!你个混蛋!”

电话那头气势凌人,一顿臭骂。“大意是,你们董事长还不错,你们这帮混球,你们这帮混蛋想干嘛,我马上打电话告诉你们XXX、XXX、XXX(报了一串我们股东公司大领导的名字)。差不多七八分钟,我一句话没说上,他就一直骂。”向勇回忆说。

“对不起。我们真的是不懂,我们以前也从来没做过。你骂我们是给我们机会。我们今天晚上就改一份新的费率表给您。”

等对方骂解气了,向勇条件反射似的回答道。

前一天,这个客户打电话,让向勇给他发一张费率表过去,他要知道每一个品种,交易所收多少,证券公司又收多少。向勇从来没碰到客户要求这么细致。他不断打电话问当时营运管理部经理。“他很忙,说几句就挂断了。我就每隔20分钟打一次。”

发完费率表,向勇还给客户发了条短信:“领导,费率表已发,请查收。”

现在反馈来了,好一顿臭骂。

“那8分钟他光顾着骂我,我压根没有搞清楚他的需求。我不断回放那8分钟,貌似他想去的那家证券公司,债券的费率是三折。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还有客户关心债券的费率。我之前做那么久的经纪业务,只盯着股票费率。原来基金费率、债券费率,回购费率也可以调——那时完全不知道。”向勇说。

嘴里的火锅味滚得正欢实呢,向勇让女友先回家。自己开始打电话找领导、大领导,折腾到晚上11:30,重新给客户做费率表。

两个星期后,向勇拿到了这个客户的单子,6.8亿的信托产品。“当时那个兴奋啊,我从来没做过那么大的客户。隔了四五个月,他们又发了一个同样的产品,还是6.8亿。”向勇说。

单子拿下,信托产品的协议对当时的向勇来说,也是如天书。他跑断了腿到处问,到处请教。

随着服务的专业投资者增多,不断更新的客户需求驱动着向勇把证券市场的规则摸了个门清。

“一开始我也就是个传话筒,你需要解决什么,我就去问,问不到,自己去查,去研究。一次两次不懂,十次八次总记住了。”

“一个客户的需求,可能牵涉到公司七八个部门,他们每一个部门对自己的业务都非常专业,但没有一个人能把这个流程从头到尾说清楚。为什么那么多电话找我,是因为只要不是特别高深的问题,我都能解决。”

采访前,向勇的朋友告诉我:“他一个中专生,做到现在,那些对冲基金大佬跟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这话听起来励志极了。

我们东拉西扯地聊了很多(还有些八卦没写),向勇虽然少不了感慨,但临末只平淡地说了句:“我这个人,就话多,腿长,跑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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