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爱乐的磅礴从这而来：专访中国爱乐乐团团长李南

要描述 中国爱乐 的声音

不妨想像无边的大漠 

奔流直下三千尺的湍急河水

最后平缓流入一望无际的平原

这样的磅礴气势，唯有中国爱乐得以体现

而见到 中国爱乐乐团团长 李南

或许就能明白

这样独一无二的气势从何而来

壹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跟中国爱乐一路走来

编辑：六年前您接任中国爱乐的情况是？

李南：其实没有太多颠覆性的感觉，因为在乐团成立的时候，我就已经参与了。包括乐团成立的计划书，就是我写的。那时我是在保利文化集团任总经理，其实也经过多年的努力，中央领导评估之后，批准成立了中国爱乐乐团。

成立之后，我就是主管乐团业务的副团长，所以我没有陌生感，是一个比较自然的交接，乐团的情况我都是很熟悉的，每一个乐手，都是我亲手挑出来的。

「团长」究竟做什么？

中国爱乐的乐团运行制度乐季制度、考试和用人制度、行政和艺术管理，也是后来被许多新兴乐团所学习的。

乐团管理其实就分两个部分：行政管理与艺术管理。艺术管理一般由艺术家负责，掌握大方向，但是最后还是要团长做综合考虑，例如财政、人手安排等等，也就是行政管理的部份。

现在面临的挑战是？

中国爱乐的经济状况在以前是比较好的。现在就整个大环境来说，北京是文化的中心聚集地，也有大量乐团驻扎在此，北京有十个交响乐团，加上国外来演出的乐团，可能一个晚上就有好几场音乐会。这个地理因素，对乐团的运营影响也很大。

此外中国爱乐的经费其实是在减少的，这是运营上遇到的最大困难。上任之后，我面对的挑战是：前面的乐季传统要继续，同时必须做比从前更多的事情，这个部分就必须靠赞助。

主要是企业赞助，目前在国内，公益赞助的意识还不强，还不具备赞助高雅艺术的概念。不过在我们几年的努力之下，已经变成乐团财务很重要的一块。像是我想要出书，想要巡演，想要举行公益活动，这些我都要自己去找钱。

贰

最困难的是资金

谈乐团运营模式

编辑：乐团的经费是怎么来的呢？

李南：目前全世界乐团运营模式就两种：

1. 欧洲模式：交响乐团都是全部国家出资的。他的经费是很充足的。例如说柏林爱乐，德意志歌剧院等，伦敦交响乐团，法国国家交响乐团，都是完全国家出资，如果另外有社会赞助，那么就是乐团的额外收入。

2. 美国模式：但美国的乐团比较不一样，一个乐团的资金来源：约三分之一政府出钱，另外三分之一仰赖基金会，因为他们的社会意识很高，像是纽约爱乐基金会的成员，都是社会上非常有名望的人，因此基金来源是比较充足的。最后的三分之一则是商业演出收入。

「基金会模式」有可能在国内运作吗？

其实美国模式跟中国乐团的运营模式，就只差在「没有基金会」。

不过国内现在对组建基金会的限制比较多，我也在继续努力。因为如果有基金会，我在争取社会企业赞助时，就能给到他们一个荣誉，这个头衔对企业在社会贡献上，是一个很大的肯定。

全世界的音乐厅都是没有广告的，广告只能体现在节目单和乐季手册上等等。在有些国家是演出上票也能印广告，但是在国内是不允许的。因此我们对赞助企业的回馈体现是比较少的。

因此如果我们有基金会，每年就可以举办活动，让他们出席亮相，也能一些宣传回馈。

「基金会」对乐团运营会有影响吗？

在国外，基金会成员是真的有话语权的，甚至能影响团长和艺术总监的任命。这些能够赞助古典音乐，并进入理事层面的，他们的文化水平和意识肯定已经具备有一定水准。

因此要给到基金会成员两个权力：有荣誉，以及话语权。像是团长，在亚洲和欧洲，都是国家任命的。只有美国是由基金会决定的。不过这种模式有一种前提，就是基金会提供资金，必须要变成这个乐团的主要资金来源，才能享有这种话语权。

中国爱乐可以怎么运作基金会模式呢？

我的中国爱乐基金会的想法，是可以成立双理事制度，让国家单位和社会企业享有一样的话语权。

目前国内资金拨款的模式，通常会先给到一个整体预算金额，再让乐团根据这个预算，去规划一年的演出，这样乐团能做的就很受限了。

我们的艺术总监余隆，对中国爱乐的要求还是非常高的，毕竟中国爱乐是国内领先的，是首屈一指的乐团，当然是希望请到国际一流的艺术家，因次多的资金，就必须靠团长去争取社会赞助了。像是中国爱乐的琴盒，琴弦，哨片，我们都是用最好的，这部份的费用，我全部用社会赞助的去支付。这样我就能把国家批下来的预算，拿去把乐季做的更精采。

参

嚣张内敛，霸气温婉

文化氛围与乐队张力

编辑：形容一下中国爱乐的声音吧！

李南：中国爱乐有一种固有的强势文化，这种文化跟团长和艺术总监有跟大的关系，是整个文化氛围的形成。除此之外，中国爱乐的「乐队张力」和音乐风格，也是吸引音乐家留在中国爱乐的原因。

像是南方的乐团，有南方的特色和文化，但是如果演奏瓦格纳、勃拉姆斯这种比较「大」的作品，还是跟中国爱乐有很大的区别。这种差异，主要源自于北方人和南方人的不同。中国爱乐的爆发力，张力和幅度是非常大的。

我是这么形容中国爱乐的：

「嚣张与内敛，霸气与温婉。」

这就是中国爱乐的风格。

这种特色也体现在乐团管理上吗？

中国这么大，北方和南方的生活习惯、性格是完全不一样的，对乐团的管理方式也不一样。我跟余隆就是「准军事化」管理，在其他团是做不到的。这种特色和管理方式，也融入了艺术家的血液中间，表现在他们的音乐里面。

听起来，中国爱乐好像更加气势磅礴。

这就像公司讲究企业文化，乐团也有自己的文化体现，这种体现就体现在声音上。从艺术风格上来说，音乐没有好或坏，也没有对错。南方的乐团更像法国乐团，飘逸轻灵漂亮，但是在演奏德国作品上就比较吃亏。中国爱乐更像德国乐团一些，甚至我们每次去德国演出的时候，德国人都也这样觉得。

他的力量、饱满程度，幅度和张力，这就是中国爱乐的风格。而保持这种风格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是人。是音乐家，是乐手，我想自我担任团长六年以来，中国爱乐的风格一直保持没变，就是因为管理方式的原因。

肆

想对中国爱乐说...

国家对我们的乐手不公平

中国爱乐是怎么留住艺术家的？

我非常感谢中国爱乐现在的艺术家们，国家对他们是不公平的：因为中国爱乐的艺术家们平均基本工资太少了，这个工资是连一个褓姆钱都不够付的。

培养一个国家级的艺术人才，需要非常高的成本。学习音乐，从附中到研究生，一共要花12年的时间，可以进到中国爱乐都是最顶尖的人才。中国爱乐的音乐家为国、为民，争得了非常多荣誉，他们是站在高雅严肃艺术顶端的音乐家，拿的工资却不如社会上一个小褓姆。

但是中国爱乐有一种文化，虽然工资不是最高的，但是艺术家们都有一种荣誉感，使得他们留在中国爱乐。

而在国际乐坛，人们是认中国爱乐这块招牌的，代表中国水平的，就是中国爱乐。

我们建团的时候，全中国只有十多个交响乐团，现在已经有八十几个了，乐手的选择也变多了。尽管如此，我们是每年三月份招考的，每年报考的，依旧有三、四百人，而且都是最好的院校的毕业生。

因为是中国爱乐啊！

但我们能流动出来的名额很少，每年只有一到两个，从中国爱乐离开去到其他乐团的很少。

中央音乐学院是我们的基础生源，和中国爱乐的风格也是一脉相承的。中国曾经评出最好的青年乐团，就是中央音乐学院的青年乐团，是最优秀的老师和学生组建的。而青年交响乐团的首席毕业之后，大部分都来到中国爱乐了。

艺术家不去乐团，都去了那里呢？

现在各个地方都在办艺术院校，艺术院校所拿到的经费是教育经费，艺术院校是现在所以音乐类毕业生首选的地方。而在欧洲和在美国，如果你没有在乐团工作过，是没有资格去当老师的。

伍

将有自己的音乐厅

经过十年的努力

建音乐厅，全世界都是同一个问题：缺钱。例如说易北爱乐厅，把汉堡市的预算都花光了，最后才建成。这是全世界都面对的问题，因为原材料，人力都在涨。

我们从2004年批准这个项目，五年过去，人工的价格已经翻了一倍，所以越盖越没钱，等于是一边盖，一边找钱。2004年的时候，资金缺口是2500万，现在已经涨到1亿4000万了。

我只能天天去找钱，不找钱，它就停工了。

编辑：什么时候能开始使用呢？

目前计划今年年底，建筑主体就会完工。明年上半年封顶，明年9月份之后就能内部装修内部装修一年，然后设备调适，争取在2022年5月25日，也就是中国爱乐22周年之前，可以开音乐会。因为这不止是音乐厅，后面还有我们一个团址。

我对他充满信心，将来这个1700座的音乐厅将成为北京重要的文化地标，将会有三个厅：1700座的音乐厅，一个室内乐音乐厅，还有一个录音中心。录音中心大概有600平方米，一些适当的演出也可以做。

盖音乐厅也越来越困难了。

近年来国际上只有易北爱乐厅，巴黎音乐厅和北京这个音乐厅建设，所以也是大家比较期待的一件事。因为这三个音乐厅当初都是差不多10年前开始申请的，我们这个音乐厅是最晚才开始动工。

北京比较特别，逢年过节都必须停工，供暖期间（每年11月到隔年3月）是不许施工的，因此工期很短。

音乐厅最难的是声音，尤其是场地大的话音效更是挑战。木质装修的效果是最好的，但是也是最贵的。现在国家已经不允许伐木了，只能从国外进口了，因此木头只会越来越贵。

陆

2020年我们可以期待

新乐季，新巡演

编辑：新乐季可以期待什么呢？

李南：预计8月底会公布，明年是我们的20周年，我们也会推出一系列演出。

对外巡演的部份？

我们是所有的中国乐团里面，对外巡演最多的。今年上半年我们有去日本韩国、G20的演出，下半年还有西班牙，葡萄牙，土耳其的巡演。我们一年约有三到四个巡演。明年我们有欧洲巡演，也有大洋洲的巡演，北美和南美洲也都有。

目前我们巡演计画已经排到了2023年，代表国家出去演出非常多，这也是中国爱乐的一个特色以及品牌象徵。

10月份在上海也会有演出。纪念60周年「真爱梁祝」的演出。

中国爱乐青少年刚刚成立是吗？

我们想要做一个国家级的，最好的青少年乐团，四月份成立，7月6日第一场演出反响非常好。来自外地的小朋友特别多，我们每个周末训练，他们再从外地赶过来。他们也是很多青少年乐团的首席。现在青少交每一场演出和排练，都有中国爱乐的乐手在里面，跟著他们一起排练。

我希望青少交能成为中国爱乐的人才库，他们就现在开始习惯中国爱乐的音乐风格，就像「卡拉扬音乐学校」一样。

电影钜作《英雄》，

就是由中国爱乐担任幕后配乐。

或许，只有中国爱乐，

能演奏出电影中的千军万马;

或许，也只有中国爱乐，

能恢宏博大、也能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