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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九岁的男孩,演技击败了阿尔·帕西诺

 七侠荡寇志 2019-08-07

作者:Alex Ramon

译者:易二三

校对:陈思航

来源:《Cineaste》

朱塞佩·托纳多雷执导的《天堂电影院》(1988)是那个年代最受喜爱的电影之一,该片是对电影院的纪念——不论好坏——那时正是「流行艺术片」大行其道的时候,即有着商业特质的外语片成为了票房大户。

与此同时,家用录像带挑战着电影作为一种集体社会经验的意义,两位电影放映员多多和艾费多之间的故事,引发了许多人的共鸣,因为它激活了大家关于迷影的记忆。对于饰演童年多多的萨瓦特利·卡西欧来说,《天堂电影院》让他突然蜚声国际,是一个尤为特殊的经历。

《天堂电影院》

如今39岁的他,已经告别了银幕,在他的老家——西西里的帕拉佐阿德里亚诺开了一家餐馆和旅店,《天堂电影院》的许多场戏就是在那拍摄的。

该片仍然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2018年11月,在波兰罗兹举办的欧洲电影论坛电影节上,有一场纪念《天堂电影院》三十周年的特别放映,我有幸和卡西欧进行了一场对谈。他向观众透露了影片拍摄中的乐趣和挑战,以及他过去和现在的职业生涯之间的连续性。——亚历克斯·拉蒙

Cineaste:这些年来,你随着《天堂电影院》拜访了许多国家,观众们有什么不同的反应吗?

卡西欧:是的,因为这部电影我去过很多地方,包括西班牙、巴西、阿尔及利亚、日本等等,《天堂电影院》在这些国家都很受欢迎。不过我不得不说观众们的反应并没有太多不同,似乎每个国家、每个群体,都以一种相似的方式看待这部电影。这是一个具有普世性的故事。

《天堂电影院》

Cineaste:你如今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会觉得它是带你回到那个时代的时空胶囊,还是你会产生「银幕上的男孩是谁」的疑惑?

卡西欧:我从没这样想过,但这么多年来,可以说有点像在看我自己的儿子出现在银幕上。我是说,我变成了自己的孩子。所以现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感受到了许多杂糅的情绪,许多温情。当然,我还记得很多拍摄时的场景。当我看到一幕戏的时候,会回想起我们那一天做的事情,关于片场的记忆,以及在场的人们。

Cineaste:这部电影的试镜是怎么样的?

卡西欧:过程非常大型且漫长。托纳多雷那时在巴勒莫(译者注:西西里首府)和周边的城镇采风,挑选适合出演影片的小孩。我来自帕拉佐阿德里亚诺,剧组在我们那儿面试了近两百个男孩。最后只剩下我和我的一个朋友(我们两个的家相距不过五公里),而我得到了这个角色,他非常生气,而我们俩从那以后就断绝了朋友关系。

这段经历告诉我,有些时候人们不得不失去一些东西,这并不容易。我理解他的感受,如果我落选或许也会有同样的反应,毕竟我们都只是小孩。后来,托纳多雷的姐姐告诉我,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看中了我,我身上有些适合角色的特质。

Cineaste:开始拍摄之后,托纳多雷是怎么指导你演戏的?我听说他试着让你把拍电影当作一场游戏,尽量让你保持一种游乐的状态。

卡西欧:片场里的小孩可能是一颗定时炸弹。所以挑选小演员,特别是重要角色的小演员,是很有风险的。他们常常会想去玩耍而不是工作,而我也不例外,在片场时有调皮的情况。

托纳多雷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我们从早上七点开始拍摄,常常很晚才收工。有时一场戏要拍很多条。特别是艾菲多(菲利普·努瓦雷 饰)和我骑自行车回家那场戏,拍摄那天,我的父母和朋友都来到了片场看我。我有些飘飘然——孩子气地想着「我现在是一个明星了」——所以表演不在状态。这场戏我们最后拍了大概20条。

托纳多雷不太满意我的表现,他对我说,「克莉丝托迪(影片的制片人)不太开心,他们想要换掉你。」当然了,现在我知道他只是想对我施加压力,让我找回状态。但当时听到这句话时我很难受。

《天堂电影院》

Cineaste:你觉得他给的压力太大了吗?

卡西欧:没有。托纳多雷就像我的父亲,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性之一。我身上最好的特质都是他们发掘出来的。托纳多雷在片场总是想让我们放松下来,玩得开心。所以工作之中也有许多轻松愉快的时刻。

Cineaste:说到父亲形象,和菲利普·努瓦雷的合作怎么样?

卡西欧:如果托纳多雷是父亲,那么努瓦雷就像我的祖父,他非常和蔼可亲。唯一的问题是他不会说意大利语,在片场他身边有一位翻译,我们对戏时,他的最后一句台词是用意大利语说的,所以我能明白什么时候该接下一句以及如何互动。尽管他不会说意大利语,我们还是可以沟通。

《天堂电影院》

Cineaste:你在镜头前感觉自然吗?

卡西欧:大部分时候是的,因为就像游戏一样。但反复拍一场戏是很有挑战的,当你需要反复做一件事的时候,很容易失去那种自然的反应。

但某种程度上,更大的挑战在杀青后才到来。如果你的父母或者小时候的你,认为拍电影是赚钱和出名的捷径,那么你就会迷失。我们都是普通人,我很开心电影对于我来说还保持着那份乐趣。

Cineaste: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不仅是你自己的戏份,以及那些你没有出镜的部分?

卡西欧:那是一次糟糕的经历。我内心是很害羞的,所以看到自己在银幕上出现多少有点难为情,后来慢慢好了一些。我会抽离出自己的身体,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三个多多」之间的连结——童年、少年和成年。

这部电影的魅力之一,就是我感觉三个多多是同一个人。我不知道其他两位演员(马克·莱昂纳蒂和雅克·贝汉)有没有相似的感觉,但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种连结。这也是为什么我更喜欢完整版的电影,而不是国际发行的更短的版本。见证人物的整个人生旅程是很重要的。

《天堂电影院》

Cineaste:关于去往伦敦领取英国电影学院奖的最佳男配角奖的经历,你还记得些什么?

卡西欧:我和我父亲一起参加了颁奖典礼,那是一个聚集了许多明星的盛会。说实话,我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伤感。我记得父亲一直在讲笑话,试图让我开心一点,但我没能接受他的好意。我唯一感到开心的就是上台领奖的时刻。我不记得是谁给我颁的奖了,只记得阿尔·帕西诺也提名了最佳男配角。

Cineaste:对,你打败了帕西诺。

卡西欧:如今想到这一点我会颤抖,但那时我只觉得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也是在最近,我才知道只有两个意大利人获得过英国电影学院奖的表演奖项——我和《美丽人生》的罗伯托·贝尼尼。所以对于意大利人来说或许是一次特别的经历,因为它并不常发生。

Cineaste:《天堂电影院》之后你还拍了几部电影,感受有什么不同吗?

卡西欧:是的。与瓦妮莎·雷德格瑞夫、弗兰科·内罗和费尔南多·雷伊合作的《生命气息》(1990);与彼得·乌斯蒂诺夫合作的《有一座有40只狗的城堡》(1990);以及再次和托纳多雷合作的《天伦之旅》(1990),马塞洛·马斯楚安尼是主演。

《天伦之旅》

Cineaste:和马斯楚安尼一起拍戏感觉怎么样?

卡西欧:他是一位真正的绅士。他总是准时甚至提前到达片场,然后跟每个人交谈。他的行为为其他剧组成员奠定了某种基调。他的表演简练而准确。

回到你之前那个问题,我还拍过一些千篇一律的黑手党题材电视剧,它们在德国还挺受欢迎的。有一部作品不太走运:马里奥·欧费尼执导的《网络伊甸园》(1992),主演有克里斯托弗·李和阿德里亚诺·塞兰塔诺。

塞兰塔诺在意大利是个大明星,最出名的是他作为歌手的身份,所以能和他一起拍戏是件大事。这部影片投资不小,而且也很有潜能,但票房却遇冷了。就像托纳多雷一样,塞兰塔诺也是一位我很珍视的人。

《网络伊甸园》

Cineaste:克里斯托弗·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卡西欧:他非常严肃的!我们在罗马和科莫湖拍摄那部电影。我的母亲和弟弟跟我待一起,有时候我们会觉得无聊,就想一起踢足球,但制片人不允许我们去附近的小体育场,以防我们受伤,影响拍摄。后来他们说我们可以在旅馆里踢球。

克里斯托弗·李和他的夫人和我们住在同一层,当我们在走廊里踢球的时候,克里斯托弗·李说我们是「野孩子!」,还说「请不要踢了!」旅馆的工作人员其实没有意见,而且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但是克里斯托弗·李不是很开心。

Cineaste:你刚才没提到《教皇必须死》(1991)

卡西欧:我从没看过这部电影的完整版,但拍摄是一次不错的经历。我们在杜布罗夫尼克拍戏,刚好是在九十年代爆发巴尔干战争之前。我还记得这座老城是那么美好。影片有着很强的讽刺性,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没能在意大利公映。

Cineaste:聊聊你息影之后的生活吧。你是主动决定不再拍电影了,还是没有合适的角色来找你了?

卡西欧:我的青春期过得很艰难。我不再是《天堂电影院》里那个活泼自然的男孩了,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近些年,我觉得自己找回了和当初那个男孩之间的连结,但当时我有些迷失,我想世事有时就是如此。事实上,我从没想过要成为一名演员。我有过很棒的经历,但成长过程中我发生了改变,并且感到演戏不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小时候,我父亲在一家杂货店工作,他的梦想是开一家旅馆,所以我们决定开一家含餐馆的旅店,并把它运营成一项家族产业。我们给它取名为「奥斯卡级的体验」(L’Oscar dei Sapori),有很多陈设都是来自《天堂电影院》的纪念品。当然,城里到处都是《天堂电影院》的衍生品,甚至还有一家和电影相关的小型博物馆。

Cineaste:所以说,你的新生活也和过去的演戏经历联系紧密。

卡西欧:是的,《天堂电影院》伴随着我的一生。很难再有一次这样的经历,我也不想再经历一次。我很感激这部电影对其他人也有很重要的意义,而且我知道有一部分的自我永远属于这个角色。

Cineaste:你会考虑重新拍电影吗?

卡西欧:如果我肯定地回答「不会」一定是在说谎。有句意大利谚语是这样说的——「时间证明一切」。我想它仍然存在于我的内心深处,如果托纳多雷邀请我演一个角色或是小配角,我愿意免费加入。

我和托纳多雷之间有一种深层次的纽带,我们并不常和对方见面,但如果再次合作,我相信会像时间从未流逝那样。

Cineaste:《天堂电影院》关乎电影文化的流变,它表达了对电影作为一种社区活动的缅怀。如今,观众的观影方式似乎与集体归属感相悖,你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卡西欧:的确,像网飞和天空这样的流媒体平台在意大利非常受欢迎。《天堂电影院》的确是关乎电影的人性化层面,那时看电影毫无疑问是一种社区事件。对我来说,在电影院和在家看电影的区别就在于气氛。我想把这比作在球场和在电视上看球赛,那种与陌生人同处一地、分享相似的感受、甚至在结束的时候一起鼓掌的经历,是不可替代的。这种特殊的感觉永远不会改变,我也希望它永远不会消失。

《天堂电影院》

Cineaste:你对现在的意大利电影有什么看法?

卡西欧:我很喜欢意大利喜剧片,我们有这方面的好传统。我提到过贝尼尼,我很喜欢他的电影,不仅是《美丽人生》。其他的导演,比如卡洛·维尔多内,可能国际知名度不高,但他的电影给我带来了很多乐趣。在优质电影的范畴里,我们有很多有才华的人,但问题在于推销这些电影:它们在国际上常常得不到应有的曝光度。

Cineaste:《天堂电影院》就广受欢迎,而且你说世界各地的人有着相似的反应。在你游历各地多年之后,是否得出了什么结论——为什么有这样的结果,观众究竟对影片中的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

卡西欧:我在来罗兹的路上思考过这个问题。我们今天是在庆祝这部电影的三十周年诞辰,我们仍然以极强的兴味和热诚讨论着这部影片。新一代的观众似乎也非常热爱它。我认为是爱的主题引发了人们的共鸣。

对我来说最关键的一场戏是,艾菲多对多多说——多多必须离开小镇,追寻自己的道路。而自那儿以后,他所做的每件事都带着爱意。因为爱和信任,艾菲多对多多说了这些话。

我们坐在这聊了一个小时,我会一直珍藏这段回忆。为什么?因为我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你带着爱意提问,翻译员(戴安娜·东布罗夫斯卡)带着爱意为我们翻译。这些话听起来可能有些天真,但我认为这正是《天堂电影院》想传达给观众的:爱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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