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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稿、休载、神出鬼没,但谈及他的漫画,依然让人热血沸腾!

 真友书屋 2019-08-11


提到富坚义博,与大部分漫画家不同,谈起他时,即使是他最忠实的读者,评价也常常模棱两可。他不是日本漫画史上最能弃坑的漫画家,但却是休载引起最多关注的漫画家。

如今,人们几乎再也记不起他曾经的辉煌成绩,提起他时只能想起「拖稿」「休载」和意味不明的笑。

然而他的连载即使屡次休载,单行本销量依然轻松排上《周刊少年JUMP》当年作品的第一二名,动画重制两次,每次开载无论与上次相隔多长时间,也从未受冷落。他无疑是才华横溢的,却又好像对此不以为然。他是否会坚持画完《猎人》?是否依然对画漫画一腔热情?还是会某天突然撂笔不干?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即使在周刊上常年不见踪影,当我们认真谈起他,读者与资深漫评人依然热血沸腾、滔滔不绝。他神出鬼没、吊儿郎当的身影就像个怪脾气国王,描画着一条难以归类的轨迹,默默吸引着数量可观的追随者。

端倪:率先反思的王道格斗漫画家

谈到他必须从《幽游白书》(后简称《幽白》)开始。作为20世纪90年代初期《周刊少年JUMP》的代表性连载,曾与《龙珠》和《灌篮高手》并称三大支柱连载。

当时也正是「周刊少年JUMP」鼎盛与确立「王道少年漫画」风格的时期,即主角在不断的战斗中成长,《幽白》对这种「王道」风格有着显著的体现,故事从早期的不良少年单元故事,逐渐变为和《龙珠》一样不断与更强的敌人战斗的格斗漫画。他的四个类似组合的主角至今影响着后来的作品。

然而,他并没有让这部作品停留在对王道格斗漫画的忠实体现上。

1995年前后,三大支柱连载相继完结。《幽白》作为将杂志推向销量顶峰的重要力量之一,率先对「王道」风格进行反思,将其画上句号。


《幽白》的结束至今仍然被冠以「轰然」「惊异」等形容词。在情节进行到又一次更大规模的武道会,甚至所有参与选手的名字、对战表都清晰地呈现出来的情况下,故事竟然在接下来的一回里轻描淡写地直接跳到武道会结束,并宣告全剧终。

以极不寻常的方式结束了《幽白》的连载后,评论家一度担心富坚成为「消失的漫画家」,就像他的一些前辈一样:都曾经是人气漫画家,并推出过优秀的作品,但在《周刊少年JUMP》的高压运作制度下,最终选择了从漫画界消失。

纪实文学作家大泉实曾在经过海量资料调查与相关人士采访后,于他的专栏「消失的漫画家」系列中,试图还原当时富坚的状况,及其同《周刊少年JUMP》编辑部的关系。

当时的《周刊少年JUMP》已经确立了严苛的专属契约制度,投票排名落即斩,号称「创作环境比任何媒体都严苛」。富坚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进行强度最高的周刊连载,每周只有半天休息,画到中段时已经不堪重负,甚至到了「看见原稿就想吐」的程度。

而此时因为作品大卖,他的收入也达到了当时文化圈排名第二的高度。收入的增加使他开始要求掌握对作品的自主权,然而结束连载的想法却被编辑否定了。

高压之下他又坚持画了一年,这一时期就是《幽白》仙水篇时期,画风大变、故事的世界观徒然扩展,内容也变得摇摆不定。他从这时开始尝试在作品中展示自已逐渐成型的世界观,也是从这时开始,他的连载开始出现了较潦草的画面。

仙水篇结尾时,主人公虽然打败了仙水,但却没能说服和拯救他,反而被敌人反诘:「不要用你们的标准来审判他……你们去继续找其他人战斗吧」。富坚在后来自行发行的连载完结同人志中承认,这段台词就是他当时「饱含血泪的呐喊」,同时也反映出他的疑惑:少年漫画继续这种「战斗成瘾」似的模式,真的没问题吗?


无独有偶,在《幽白》完结两年后,《灌篮高手》也以与之惊人相似的方式宣告完结:故事在完全未交代后几场比赛的情况下唐突结束。《灌篮高手》的结束使《周刊少年JUMP》面临青黄不接的窘境,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只有富坚义博。这种制衡关系的逆转,令连载结束后消失了一年零两个月的富坚得以复活。

1995年他以《Level E》重新回到读者的视线中,宣告着他「画自己想画的漫画」这一执着的成功。在相对自由的创作环境中,这部作品以其独特的世界观设定、不同于以往的写实画风,超出了少年漫画定义的风格,成为富坚作品中忠实呈现他趣味的一个精彩开端,也为之后《猎人》的庞大世界观的展开塑下了雏形。

再现:奇美拉蚁般的嵌合能力

自他以《淘气爱神》连载出道,至《猎人》,作为漫画家,他从不避讳显露自己受到各种作品、元素,甚至游戏的影响。他的老读者与漫评人能轻易指出他在哪部作品的哪个桥段,受到当时哪些元素的启发。比如《幽白》时期,除去对《龙珠》武道会模式的承袭,也与其他同时代作品一样,在善恶观上深受20世纪70年代漫画《恶魔人》的影响。他多次在单行本的附页中提到自己对游戏的喜爱,并在仙水篇中直接引入了当时流行的红白机游戏模式。


而由《Level E》开始掌握作品控制权后,之后的《猎人》可以说是富坚为自己搭建的全面展示自己世界观的舞台。他将自己之前的诸多想法,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在《猎人》中一一展示,以至于一开始,《猎人》给人一种强烈的风格杂糅、难以描述之感。一改写实的画风,换成颇有鸟山明神韵的风格。他在《幽白》后半段开始真正大胆地将游戏嵌入漫画【入魔洞穴的游戏能力者】,而到了《猎人》,整个充满怪兽的世界设定和领取任务的设定,都让人联想到当时热门的游戏《怪物猎人》。

他就像他笔下,通过吞食人类不断进化的「奇美拉蚁」一般,广泛吸收各种元素并与自身的鲜明创作风格相融合,最终达成进化。

漫画语言:群像式人物塑造与卡佛般的简洁 

热爱吸取各种元素,却不会让作品成为简单的拼贴画,他所依靠的,是自身坚实的漫画语言和叙事技巧。阅读过他作品的人很难不被他高超的群像式人物塑造能力所吸引。从结界特殊能力者、魔界三巨头及其挥众、多古拉王子和他的王族,到幻影旅团、阴兽、奇美拉蚁三大护卫……他似乎从来不屑于一次推出三个以下的新人物。而在寥寥几笔树立起这些鲜明的形象后,他又常毫不在意地让他们退场甚至遗忘。

他叙事控制能力和镜头语言亦毋庸置疑。在「友客鑫篇」「GI篇」中,他展现了大背景下多主线展开剧情也丝毫无损节奏和层次感的控制力。而他的画面表达能力,更是如刀锋般简洁敏锐。同样的情节量在其他作者那里可以轻易拓展出一两话,而他常常只用一页分镜、甚至仅仅一格。

这种精确提炼情节要害的技能也令他的格斗场面在同类作品中鹤立鸡群。他总能抓住关键的动作瞬间,使人物动作看起来流畅有力,仿佛在纸面上动了起来。而在剧情上,则表现为用一个叙事丰富的分镜或极富冲击力的特写将情绪推至极致,再干脆地结束。他就像写作者中的雷蒙德卡佛。以至于他的读者在习惯了他的叙事方式之后,很难被其他翔实叙述的慢节奏风格打动。

婚姻生活与创作:不存在的母亲与放浪的父亲

《猎人》开载翌年,富坚义博与武内直子结婚了。关于「富坚王子和直子公主」伉俪的相识、交往有许多有趣的逸闻。当时富坚早已靠《幽白》获得了不菲收入,而武内直子是长盛不衰的《美少女战士》的作者,又是珠宝商家的大小姐。曾有人问武内为什么能在漫画中把珠宝首饰画得那么可爱,据说武内小姐当时淡淡笑答:「哎呀,我只是照着家里的首饰随便画了画啦。」两人的结合简直是漫画界超级夫妇。自此,因为不愁吃穿所以对漫画创作不再积极,这是人们怀疑富坚屡次休载的原因中最多的。

谈笑归谈笑,事实却是从结婚前一年到孩子出生后,正是富坚规规矩矩地进行《猎人》连载的时期。武内直子有没有带来更多的经济支持不得而知,但她作为上色助手,以其色彩天赋拯救了富坚捉襟见肘的彩稿水准,倒是不争的事实。

随着2000年他们的「小王子」出生,为人父的富坚在连载的走向上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故事在进入贪婪大陆篇后,逐渐显露出剧情背后父亲对孩子进行引导的意识,整个贪婪大陆都是父亲金与他的小伙伴们设计而成,并为自己的孩子提供了一次丰满的成长体验。最后,神秘的父亲金被推到幕前,他是个放浪任性、完全谈不上尽为父之责的父亲,他引导孩子所见的世界尽管有趣却并非一派温情,而是充满黑暗法则与凶险,他甚至不管亲生孩子的性命安危。但我们或许能通过这位父亲,一窥脑电波古怪的富坚爸爸的教育方针。

值得一提的是,在富坚的作品中,母亲倒常常是一个未能起到作用的非典型存在。他刻画典型的母亲形象常流于表面、单薄无力,而对非典型的母亲形象:幽助之母、奇犽之母、蚁后等,却手到擒来。男性作者多倾向于在作品中表现出弑父的「俄狄浦斯情结」,主角总需要经历对父亲或师长的挑战,但富坚作品中的父亲却多是不能被直接超越,或无须超越的。反过来,母亲倒常常反对或缺席于主角的生活,而角色则常推翻母亲或与之抗衡。在这点上,他体现出一种奇妙的逆转「俄狄浦斯情结」。

富坚的成长背景极少被提及,这一特点不禁叫人揣测他是否有个过于严厉的母亲,以致他无法与母亲的形象和解。不知婚后妻子是否会给他的精神构架带来改变。

 世界观:有趣是最伟大的天赋 

从早期作品开始,富坚所展示的世界观给人的最大震撼、也是最吸引人之处,就是他对善恶的阐述。

《幽白》从仙水忍引出人类大恶之集合「黑之章」开始,将传统少年漫画的善恶观念彻底颠覆,主角未必是正义的一方,甚至反派角色也未必邪恶,而是各有立场。由于主角定性,反派角色的塑造空间更大,富坚成了一个擅长塑造反派角色的作者。

这种瞬间推翻原有善恶观的做法,又在《Level E》的世界里充分演绎了一番,作为主角的王子玩弄着一切既定观念。到了《猎人》,这套设定最终被搬到了主角身上。随着剧情的推进,原为恶之代表的奇犽显露出他纯然真挚的本质,反而一派天真的男主角小杰才是超越是非观念的存在。

颠覆并摒弃绝对的是非观念,在之后的作品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的少女漫画中大量出现并流行起来。那时日本逐渐摆脱泡沫经济影响,经济开始好转,但曾经历萧条的年轻人却开始动摇。看似可靠的既定模式轻易被摧毁,怀疑与无助充斥人心,相应的价值观因此大受欢迎。但率先宣扬模糊善恶观的富坚,却并没有陷入怀疑一切的颓废中。他将怀疑化为无限广大的自由,创造

出物种丰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人不过是多种物种中的一个。因为广大,一切既定的标准随时可能失效,故而一切钻牛角尖的是非选择都没有意义。

他将这种善恶观的本质,建立在「游戏」概念之上。能够共同游戏下去的就是伙伴,能提供更多乐趣的人就是好人。在《幽白》中,为解释仙水篇遗留下的善恶观问题,富坚在进入魔界篇后,就借藏马之口提出了初步答案:「比起伙伴,我们更想跟对方战斗。」到了《猎人》,则是以「游戏」建立起了整个世界的联系,并作为一个主要的动机和原则推进着剧情。西索在游戏中杀人,但主角反感其的理由却并非「杀人」,而是「他破坏了游戏规则」。与过程的乐趣相比,摇摇欲坠的善恶立场不再重要,反对此原则的即使是「母亲」也将被否定,奇美拉蚁后就因此被自己的孩子否定。

最重要的是,他给予了这个看似危险的世界观一个坚实的中枢。正如他令魔界三巨头之一雷禅,以一段旷古的约定结束生命,他又在最新的《猎人》中,让原则不明而力量无限强的怪物「不明物」蛰伏在单纯的温情之下。他嘲笑着表面正义背后的真相,却赋予看似强大的恶,以无限的温柔。

柯晗 ✎  text 

mu xing ✎ graphic des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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