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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导演的新片争议更大了,讨厌的人恨得牙疼

 野田高梧 2019-08-12

(本文涉及少量剧情信息。)

在《逃出绝命镇》之后,乔丹·皮尔的新作《我们》借着「双重身」的概念提出了又一个关于美国的可怖假设:如果打开一个平行世界,而在那里,在林肯签下那一纸废奴协议后,黑人种族仍然被压迫奴役,白人至上者依旧歧视与控制着他们,而他们以鬼魂的方式隐藏在平权时代后美国的地下——一个隐藏的保守社会。

《我们》

他们虽然和地面上看似获得自由的人们共用着一模一样的身体,却唯独缺少了灵魂。

而与此同时呢,嬉皮笑脸的老爸带领着妻子小孩过上了近乎陈词滥调的完美中产生活:有一个夏日度假小屋,酷酷的白人朋友,甚至一艘白净的小游艇用于增加炫耀的资本。在这艘小船出现的时候,观众立即与围观的三位家人一起处于种充满喜感的尴尬中。

在皮尔用影片后半段一番繁复的解释为观众介绍出这些分身的由来前,这个主题已经显而易见地呈现在银幕上,并以一幕幕典型美式砍杀片(slasher film)形态的追逃场景让气氛愈加升级,并配以皮尔式的喜剧以点缀——这显然已经成为了皮尔的「作者印记」之一。

毫无疑问,这是一部无比流畅的电影,时间跨度也从前作的好几天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两天一夜,加上露皮塔·尼永奥不可或缺的闪回回忆——由童年创伤引发的应激障碍,于是影片中出现的那些平常的元素:一座游乐场、一片沙滩、一串数字等等,都开始变得异样。包括影片的片名:Us,也有美国(United States)之意。

皮尔多次在访谈中多次强调自己电影的重看性,甚至于加州大学洛杉矶学院曾专门开设讨论《逃出绝命镇》的课程,而导演本人也曾亲自现身。

《逃出绝命镇》

他意识到拍一部能吸引更多人进入影院一起体验的作品才是他创作的真正目的:他享受于观众对自己电影的猜测,那些疯狂荒谬的过度解读,以及多样类型混杂带来的多样的观众反应……

而他也带着这个思维写下了《我们》的剧本,从迈克尔·杰克逊的《Thriller》和《大白鲨》等流行符号,到直接影射奴隶制、监狱系统、印第安人等等政治符号,到为每一位角色埋下的特殊标志:擅长跑步的女儿、爱玩打火机的儿子等等,影片无疑充满了丰富的意象。

于是从电影的角度上说,虽然电影大部分追杀逃跑的时间都发生在黑夜(实际上并非影片最有趣的部分),但皮尔处理白天的方式会更加吸引人,当我们看到航拍镜头中美丽的天空、树林和移动的车辆,立刻都会想到库布里克的《闪灵》中标志性的开场。

《闪灵》

《我们》

同时,与布鲁诺·杜蒙同样涉及分身概念的《昆昆与非人类》中呈现的法国海滨小镇那样,在本片中,地狱与危险都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悠闲地渗透开来,正如一个垂直俯视地面的镜头中,一家四口走在沙滩上,但镜头中的主体却是强烈的阳光下映出的瘦长影子。

《昆昆与非人类》

又如音乐的使用,电影的预告片中被反复利用的Luniz的说唱名作《I Got 5 On It》,也自然而然成为了皮尔双身比喻的一部分,当老爸为歌曲辩护到:「这不是关于毒品,只是一个超dope的歌」,观众和片中的几人全部呵呵一笑,因为「dope」一词不仅有「超酷」的俚语意思,其实本来就有毒品的意思。

而随后,在尼永奥和她的分身正面对峙时,这首歌被彻底异化的变奏版成为了分身的主题曲。

在电影中间的一场戏中,另一首匪帮说唱代表作——西海岸组合N.W.A.讽刺警察暴力的争议之作《F**k tha Police》适时登场(如果你看过关于这个组合的传记片《冲出康普顿》就会该曲当年造成了什么效应),而讽刺的是,音乐竟然是从一户白人人家的音响里传出来的,于是Dr. Dre的唱词便与眼前看上去血腥的场景搭配出了诡异的喜剧感。

显然,在前作历史性的成功后,皮尔的基本视听表现力是依旧强大的,但这并不代表新作中的电影理念就一定高于《绝命镇》,看过那部电影的人或许都会记得那个精湛的超现实场景:男主角被神秘的白人医生催眠,塌陷下去,沉入了所谓的「sunken place」,这个名字不仅可怕,又极具节奏感。

场景的视觉效果很简单——一片漆黑中,男主角下沉着,而抬头可见的,只是一块标准电影画幅的景框,白人医生在上头微笑着(电影继续着),但黑人男主沉到了电影背后变为不可见的东西。这个影像堪称最完美的隐喻,同时又如此简洁,还完美地预言了电影最终的转折。

《逃出绝命镇》

遗憾的是,在《我们》中,这样简洁高明的电影语言被替换为了一种相对低级的语言——所谓的「演技」。

为了呈现反差,皮尔极力塑造了分身可怖的身体形态和表演:尼永奥的分身发出了颤抖的声音,讲述着自己的历史;丈夫温斯顿·杜克的分身和其本人一样「幽默」,但被赋予了一种尴尬,如《惊魂记》结尾真相暴露时还穿着女装的安东尼·珀金斯。

几位孩子则相对问题较少,「演技」并没有加害于他们地方,戴着野兽面具的小男孩和自己分身面对面的几个场景,甚至可以说是全片中最动人的情节,好奇心驱动着情绪;而大人们,包括表演水平极强的伊丽莎白·莫斯在内,无一不陷入这种方法派疯狂演技的漩涡中。

我们看不到恐怖,只能看到用力过猛,这种僵尸似的形态设计或许能增加娱乐性,但事实上对于角色而言并不太能站得住脚,也丧失了更丰富的可看性,以至于当再看时,电影结尾的反转并没有为重看添加更多视点,于是,观众开始转而质疑剧本逻辑。

显然,想要制造真正的复杂性并不简单,而在「演技」与铺垫的强力控制下,电影应有的复杂性在种种刻意制造复杂的手段中被化解,这也是我们容易在一位新导演的第二作中看到的现象。

但灵光之处依旧从影片的不少段落中,让我们看到皮尔作为一位导演用类型片驾驭社会议题的出色能力:影片在后半段最终走向了一个更为宏观的视角,正如分身一家出现时对主角冷冷的一句:「我们是美国人。」 

这个看似唐突的处理,在最后被一些可怖的影像给真正呈现出来——令人可怕的,并不是穿着红色连衫裤手持着金色剪刀的分身,而是那些在地下被迫以一种黑暗的镜像活着的行尸走肉的状态,而这难道不也代表着地上无知者真实的形态?

皮尔在《绝命镇》上映之际曾说,这部电影的剧本写出来时正值奥巴马时代,而他嗅到了美国人在这个时代对种族问题的轻松警惕,因而创作了这个「黑皮白人」的故事。

而当影片拍摄完于2017年初上映时,整个美国已经天翻地覆,正如如今《我们》中的分身一样,黑暗的报应真正浮出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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