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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用笔的轻重缓急

 家有学子 2019-08-14

编者按:书法通过用笔轻重缓急的自然对比来表现笔画的张力和态势。书写者是否能正确把握运笔的节奏感,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整幅作品的最终效果。梳理书论中的相关书法用笔知识,有助于学书者更好地理解不同书体对“轻重缓急”运笔节奏的要求,这对于书法的临习和创作都会有所帮助。

文字源于自然,依文字而产生的书法亦始于自然。传蔡邕《九势》云:“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万事万物皆有阴阳,文字取象于万物,书法形势必然出于阴阳。“阴阳”代表着事物的两面性,有阴才有阳,有阳才有阴,二者对立统一,相辅相成。

书法用笔的“轻重”“缓急”亦是对立统一的概念,可以说,它们源于古人的“阴阳”观。轻为阳、重为阴,急为阳、缓为阴,轻与重、急与缓只有相互对比才能凸显出各自不同的视觉效果。力度与速度的自然对比,表现出笔画和笔画之间的张 力以及动态变化,从而形成笔势。书法用笔的轻重缓急是笔力以及笔势形成的基础,是书法美产生的重要条件之一。

历代书论中有许多形容运笔轻重缓急的词,如:高峰坠石、轻如云雾、轻拂徐振、缓案急挑、雨坠于天等等,我们可以从中体会到古人对用笔“轻重缓急”的重视。理解书法用笔的轻重缓急,对我们今天学习书法很重要。


虞世南《贤兄帖》及王铎临本

关于书法用笔“轻重缓急”的成因,虞世南在《笔髓论·释真》中说:“迟速虚实,若轮扁斫轮,不疾不徐,得之於心,应之於手,口所不能言也。”这里所谓的“迟速虚实”,就是我们说的轻重缓急。


书法运笔过程中有着“迟速虚实”的变化,它是得之于心、用之于手的,是不能用言语表达出来的,是熟能生巧之后自然形成的一种手感。这种节奏感虽然会因为书写者的性情、熟练程度、书写的字体、内容等因素的不同而有差别,但是,不同的书体有其各自相宜的节奏取向。掌握这种轻重缓急的运笔节奏,对于书法临习与创作都会有帮助。



就不同书体对“轻重缓急”运笔节奏的要求来说,篆书相对较为简单。虽然大篆中仍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图形文字字形活泼的特性,但其用笔都已加以约束。就拿《石鼓文》来说,其字形体势严谨,用笔起止均为藏锋,圆融浑劲,运笔速度较为均匀,笔画的轻重变化也不明显。但这并不是说毫无变化,只是变化细微罢 了。小篆运笔在大篆的基础上更加趋于均等化,书写时要求笔画达到“婉而通,流而畅”的效果。


卫恒在《四体书势》中的篆势部分述及:“或轻举内投,微本浓末;若绝若连,似露缘丝,凝垂下端。”这是说在书写篆书时轻缓平稳地举起,落下投向字内,感受笔画深入到纸内,在纸内蔓延扎根的感觉。笔画交接处似断若连,是为了保持交界处的线条均匀,防止出现墨团。

因日常书写更加随意、追求便利,在篆书基础上出现了“隶变”,书写运笔的轻重缓急趋于明显。“隶变”是隶书的开端,隶书逐渐摆脱了篆形以及潦草书写的不稳定性,形成全新的字形、字势、笔顺、笔画等。


《张迁碑》拓本

至于八分书,装饰性更加强烈,长横一波三折、蚕头雁尾,撇捺拨挑等等。成公绥《隶书体》云:“或轻拂徐振,缓按急挑,挽横引纵,左牵右绕,长波郁拂,微势缥缈。”书写时要体现出隶书撇捺拨挑的特点,落笔时缓慢,雁尾处稍快挑出。运笔过程要体现长横波势,细微的笔势要高远而隐约。


“隶变”不仅产生了隶书,还产生了尚有隶意的原始草书。这一支变化在隶书实现正体化时,亦趋成熟,章草就是它的代表。这类书体书写时速度较快,运笔简练干净,轻重缓急得到充分表现。


皇象《急就章》拓本

随着草书的不断发展,对“轻重缓急”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总的来说,草书的书写速度较为迅疾,其中的节奏变化幅度之大,是任何书体都无法与之相比的。萧衍《草书状》云:“疾若惊蛇之失道,迟若渌水之徘徊,缓则鸦行,急则鹊历。抽如雉啄,点如兔掷。乍驻乍引,任意所为。或粗或细,随态运奇,云集水散,风回电驰 。”其中非常简明地点出了草书中的疾、迟、缓、急、粗、细交替出现。

在写草书时由于宣泄情感,这种富有节奏感的变化更容易出现且更自然,书写者可以更加恣意放松地书写,运笔的节奏变化被放大化也更加明显。因此,书写草 书时切不可一味追求疾速,而不分缓急轻重。


张芝草书《冠军帖》拓本

在楷书的书写中,“轻重缓急”起着重要的作用。楷书自钟繇至今,书写之人甚多。有的人所书楷书板正平直、僵硬无力,有的人所书楷书富于变化又不失楷模之资,这与书写过程中有无轻重缓急的变化以及变化是否适当直接相关。


传东晋书法家王羲之《题卫夫人<笔阵图> 后》云:“每作一波,常三过折笔;每作一撇,常隐锋而为之;每作一横画,如列阵之排云;每作一戈,如百钧之弩发;每作一点,如高峰坠石;每作一趯,屈析如钢钩;每作一牵,如万岁枯藤;每作 一放纵,如足行之趣骤。”这段话明确指出了楷书中的波、撇、点、趯、横、戈、牵,纵每一笔都含有丰富的节奏变化。


颜真卿《多宝塔》拓本


相较于楷书,行书的“轻重缓急”表现更加明显。虞世南在《笔髓论》释行中云:“ 行书之体,略同於真。至於顿挫盘礴,若猛兽之搏噬;进退钩距,若秋鹰之迅击。”行书的运笔与楷书的运笔略有相同,只是较于楷书更加迅疾、果断、有力,有所连带。

不仅不同书体的书写有不同的运笔节奏,在每一个字的书写过程中也存在着运笔的轻重缓急变化。传王羲之《书论》中对此做了具体的分析,“夫字有缓急,一字之中,何者有缓者?至如'乌’字,下手一点,点须急,横竖即须迟,欲'乌’三脚急,斯乃取形势也。每书欲十迟五急,十曲五直,十藏五出,十起五伏,方可谓书。若直笔急牵裹,此暂视似书,久味无力。”


赵孟頫《寿春堂记》“乌”字


这段话以“乌”字为例,下笔一点急速,接下去的横竖需迟缓一些,最后一钩迅疾有力,通过这种运笔的缓急对比,才能表现出“乌”字的体势形态。

书写时需要多迟少急,多曲少直,多藏少出,多起少伏,相互配合对比,这才是书法。一味疾速书写出来的作品乍看之下像是书法,但无法经受读者的细细品味。这种现象在现今仍会经常出现,其本质是没有控制好运笔的速度和力度,没有把握好运笔的节奏感。书法中适度自然的轻重缓急变化源于稳定的控笔能力,书写过程中能控制住提按力度与运笔速度的变化,对整幅作品最终效果的完美呈现非常重要



总之,书法运笔的轻重缓急是书写过程中的一个重要部分。这种变化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过程,切不可刻意而为。孙过庭《书谱 》中说:“至有未悟淹留,偏追劲疾;不能迅速,翻效迟重。夫劲速者,超逸之机;迟留者,赏会之致。将反其速,行臻会美之方;专溺于迟,终爽绝伦之妙。能速不速,所谓淹留;因迟就迟,讵名赏会。非夫心闲手敏,难以兼通者焉。”

从中我们看到,书写中的“轻重缓急”必须是从于心而应于手的,它产生的变化都是自然且合理的变化,而不是造作虚假的节奏感。反之,如果在书法学习中有违于此,只会是西施效颦,越学越丑,乍一看会让人觉得“暂视似书”,却最终“久味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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