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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文章的配图来自电影《无人知晓》 文/桐桐 1. 我从小就被我妈灌输，她生我是为了养儿防老，所以我一是不能比她先死，不然她就白花那么多钱养我了;二是一定要比她混得好，将来好有能力养她。 从小学开始，我考试考砸的时候，她不是像其他父母那样念叨“读书你才能有个好出路”，而是吼道:“你爸是靠不住的，你妈就那点死工资，将来还要靠你养老。你别养自己都成问题！” 妈妈一直都是矛盾的，一方面恨不得望女成凤，希望我抓住一切机会越爬越高，给她养老带来更多保障;另一方面则对我不太会学习的现实充满失望，让我从二本大学毕业后考研，接着老老实实回家乡做个老师，努力嫁个条件好一点的丈夫，用婚姻实现阶级跨越。 我一旦反驳说我不一定从事这份工作，她就说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哪怕告诉她我得了省奖，她也会冒出:“我在纠结要不要花钱送你去读研，我觉得你不值得培养”之类的话。是的，如果读研的话，我就要花更多的钱了，而我并不是什么高贵的生命。我很卑微。我生来就是为了还债，加付利息。 作为一个大学生，我最怕的就是放假回家。我觉得这比得癌症还要可怕。我已经尽量不在家里待着了，但饭是要在家吃的，不然就是乱花钱。饭桌如战场，妈妈总能在短短的十分钟内，给我施加无限的压力。 她首先从我的能力才智、性格修养和身体形态这三大方面对我进行全方位的批评教育，辅之以我所就读的英语专业的局限性、未来竞争的激烈性和二本学校的劣势性来摧毁我最后的心理防线。 在学校，我觉得自己还像个人，虽然缺点一堆，但还是一步一步地在人生的道路上跌爬滚打，取得了一点点进步。而在家的我不是个人了，我不允许有自己的烦恼和压力，即使是哭泣也不能让别人看见。我不能失败，失败就是无能，就是不够努力，就是知道自己能力不足还不去拼命，这就是不知感恩，不打算赚钱给妈妈养老。 我曾经幼稚地想，如果我中了五百万，就能马上把债还了，然后我就能够真正拥有我从未拥有过的，迎向死亡的权利。然后我现在明白了，钱是真的不会平白无故砸向你的。 2. 我的同学卢小果，总是一言不发，神情看上去像已经坚强地忍受了许多与年纪不相符的苦难。小果出生在一个潮汕家庭，因为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所以只要了她一个女孩。小孩子帮家长分担家务很常见，但在正常的家庭里，家长都不会把所有的家务扔到一个孩子身上。然而小果却从小承担着所有的家务，虽然父母在外工作也很辛苦，但是他们把女儿承担所有家务真的是视为理所当然。 从小学开始，小果的同学一放学都并不直接回家，而是在街道上打打闹闹，快乐地享受放学后的休闲时光。而小果很少拥有这份快乐，她总是谢绝同学一起玩耍的邀请，急匆匆的背上书包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然后马不停蹄地回家洗菜烧饭，菜全部上桌后，爸爸妈妈也就差不多回来了。 然而，他的父母从不会对她表现任何谢意，也几乎不给她零用钱作为奖励，最多的还是指出这个菜怎么烧可以更好吃。饭桌上他们聊天内容主要是钱都花哪去了，挣钱有多么辛苦，偶尔提及关于小果的内容，也都是指责指责她，为什么成绩不能好到上清华北大。 已经还是最理想的状况了，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事发生，但一切都风平浪静。如果小果的爸爸做生意不顺利，他就会把怒火发泄到母女两人身上，说都是她们两个女的坏了他的风水，逆了他的运气。她的母亲也不堪示弱，会说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受了多少委屈，并痛斥自己的丈夫和女儿没有出息。他们也不是从来没有对小果笑过，但永远不是因为小果而开心。 小果和我说，她感觉不到父母的爱，觉得爸妈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劳动力和出气筒而已。 我哭着问她，我也自身难保，我们该怎么办。她比我镇定多了，还反过来安慰我说，别想了，不要去想，把事情一件一件做完就是了。 3. 我初次认识一狗，是因为他左手手腕上的纹身吸引了我。乍一看很帅气的纹身，仔细一看就能看见覆盖着的伤口。我很熟悉那种伤口，那应该是割腕留下的痕迹。 一狗和我说，农村人都喜欢给自己孩子取一个贱名，觉得这样好养，孩子活得长。我自己给自己取个贱名，就也有一种我自己能活得下去，活得长长久久的感觉。 一狗他爸妈，从小到大只对他做了一件事，就让他生不如死了好久:否定他的一切行为，并把行为上升到思想邪恶品德败坏的高度。在这一点上，他们简直就是天才。 我认为一狗是个十分优秀的人，但一到他父母那里，乐于助人就变成了自作多情，热爱运动变成浪费了时间，成绩优异本该不属于他，因为他学习不够勤奋，人也蠢笨，“一定是耍了小聪明”。他父母每次嫌弃完他后，都不忘补上最致命的一刀:“看，连你的爸妈都觉得你一身毛病，还有谁会喜欢你，愿意和你做朋友呢？” 说实话，我越长大，越分不清父母是不爱我们，还是被生活的艰辛压垮了，或是真的生来就不适合做父母，然后误打误撞走上了这条路，无法回头。 4. 在中国，孩子和父母的关系，真是最不平等的关系了。小时候，孩子不得不依靠父母活下去，不然无处可去；长大后，就算孩子有理，他自己的良心和舆论导向都会向着父母，“感恩”、“原谅”、“不能记仇”永远是形容亲子关系的高频词，道德绑架更是随处可见:“你连你的父母都不感恩，你还有什么出息呢？” 如果父母养孩子不是为了在他/她身上安放温柔的爱意，享受养育生命的乐趣，那我想这个孩子也有不出生的权利。 不然,这个孩子就会像我们三个这样，在生命的开端并未被明显地爱过，于是终其一生都只是在努力走出原生家庭的阴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征服不幸童年的影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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