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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鸟大师

 大隐书斋 2019-08-16

【编者按】李鹤筹,名瑞龄,字鹤筹,号枕湖,是我国著名的花鸟画家。曾在燕京大学、北平艺专、天津艺术学院任教,任中国绘学研究会会员、湖社社员、大学教授、省政协委员、中国美协会员等。他以花鸟画名世,早年临张和庵,后刻意于宋元明清传统,长于小写意,成熟期笔墨在陈白阳、华新罗之间,尤擅没骨,生纸熟绢,全以笔墨点染而成,风格工秀文雅。

李鹤筹像

李鹤筹先生的花鸟属小写意,擅半工半写,画风清新明朗,秀逸优雅,工细而不腻,写而无霸悍,平和淡远,满纸书卷气。他上追宋元,继承宋元以来优秀的绘画传统,学宋画之严谨,元画之抒情,近师恽南田没骨画法,得华新罗之灵气,直接受益于天津画家张兆祥,尤以画芍药、八哥著称,有“八哥李”之美誉。

李鹤筹《红叶八哥》

李先生常在课堂上作没骨花卉表演,学生手中有什么纸就用什么纸,生宣、熟宣、绢,都能熟练地掌握,提笔濡墨,镇定自如,信手拈来,干净利落,完全是多年练就的过硬功夫。他画花卉用没骨法,设色滋润淡雅,先蘸白粉,再调颜色,笔下去变化微妙, 再注水,注粉,使花瓣玲珑剔透,如含朝露,鲜活水灵。他笔下的芍药、碧桃,在中国花鸟画坛独树一帜,别具格。他画花头严谨精细,虽是没骨,仍一丝不苟,即便多层花瓣,照样笔笔到位。而对叶子的处理,则比较放松,以写意的手法,或色、或墨、或色墨结合,迅速画出叶的大体形状,待半干时再勾叶脉。勾叶脉又复严谨,起笔、收笔,笔笔讲究,功夫到家,气势贯通,“大胆下笔,细心收拾”。他画较大的叶子如葡萄、柿子、红叶、芍药等用写意法,求苍劲润秀,而画桂花、海棠、杜鹃、桃花等小叶,则比较工细。他画枝干,用笔苍劲老辣,或勾或皴,浓淡、干湿并用,多表现其用笔功力。

李鹤筹《山雀红果》

李鹤筹先生擅画鸟,画路很宽,大至苍鹰,小至麻雀、翠鸟,种类繁多。花鸟相配,使画面生动活泼,意境深邃,更加抒情达意,诗意盎然,一花一鸟见精神,抒发了画家对大自然的赞美,创造出多姿多彩的画面。他画鸟用细笔丝毛法,层层丝染,师法新罗山人,但比新罗更严谨,接近工笔。然而,他画鸟既有工笔之细,又有写意之简括。画嘴、眼、羽毛,近于工笔,细笔丝毛,比工笔还工细,将鸟之羽毛表现得丰厚、华滋、蓬松,栩栩如生,而整体造型上又简练概括。如画翅,既工细,富于质感,又不拘于鸟的结构,而以写意画法,只表现翅的主要结构,虽不是写意画的几笔点垛,而感觉相同,意到笔不到,独有自己的创造。他画八哥是一绝,皆用多年收藏的精制油烟好墨细研,以小红毛细小之笔,披升笔锋,层层丝毛,由淡渐浓,少则五遍六遍,直到画出墨色的光亮、滋润,画出羽毛的浑厚毛绒质感为止,工细而不腻,厚重而见笔,画起来比双勾染色画法还费时间,而比工笔画鸟更生动,更有利于表现鸟的机灵多态。他的大画用写意画法,气势宏伟,与小画形成鲜明的对照,曾见他八尺松鹰图、六尺柿子八哥图在院内主楼画廊展出,都是难得的精品。

李先生晚年很少画大幅作品,因为那时社会上对花鸟画不提倡,认为不能直接反映现实,传统派画作又被视为“保守”,画家的创作激情受到压抑。他的大幅精品创作多产生于中年,如《八哥柿子》,满纸红叶,耀眼金秋,重墨八哥嬉戏其间,画面红火热烈而又高雅,表现了作者对大自然的热爱,抒发了内心的舒畅情感。在画家一生的作品之中,都流露出不同时期的思想感情,虽是花鸟鱼虫,仍会留下时代的烙印。

李鹤筹作品

李鹤筹先生出身贫寒,为人厚道,人品高尚,平易近人。一生执著地追求艺术,同时热心培养学生,致力于教学工作,淡泊名利,甘于寂寞。李先生的人品、画品,在他的同事和学生中有口皆碑,在美术界也多为人知。他常给学生讲,学画先学做人,教书教人是他的一贯主张。

李鹤筹作品

当1958年调入美院之时,李先生已年过花甲,他依然精神振奋、尽心尽力、尽职尽责,一心把绘画系的中国画教学搞好。旧社会,虽然他也当过教授,可那时代,没有稳定的工作岗位,社会动荡,民族危亡,经常面临解聘、失业,颠沛流离,生活难于糊口。他痛恨旧社会之黑暗,有一颗强烈的爱国之心。解放后受到党和政府的重视,有了稳定的工作,所以心情特别舒畅,创作热情高涨。1959年,他曾用自己保存几十年的绢,精心创作,为国庆10周年献礼;1960年,又为庆祝天津市文教群英会召开,带头与国画教研组教师合作巨型花鸟画《群英图》,为大会献礼,完全没有旧知识分子的孤傲与怪僻。他关心爱护学生,课堂上认真教学,毫不保守;课外精心指导,凡有上门求教者,即刻放下手头工作,认真指点。他的花鸟画精品,首先供学生们临摹,喜欢花鸟画的同学,随时都可以去借,用不着打借条,甚至一幅画刚刚画好,很快便出现在学生的画桌之上,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论说卖画,他最有条件,北京荣宝斋对他的作品,会敞开收购,可他的作品在学生中传摹,从不追求金钱多少。

他住美院三间房小院,一间给保姆住,一间卧室,只剩一间做画室(约12平方米)兼客厅,又做饭厅,他的画案仅是两张办公桌一拼而已,除几把木椅之外,别无他物,来客只有窄窄的过道,居室条件之简陋,令当今年轻人不可设想。在那陋室之内,老伴常年卧病,靠他的工资收人,既要养着保姆,资助在北京工作的女儿,夜间还要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伴,年近古稀的老人,其精神负重,可想而知。面对如此处境,他不急不躁,一见到学生,比见到直系亲属还亲,精、气、神全来,学生为他研墨,围在画案旁看他画画,生活中的烦恼立刻化为乌有。小屋之内,经常高朋满座。他安贫乐道,精神富有,教学生是他最大的精神寄托,常告诫学生,学画首先要有高尚的品德,莫走邪门歪道,老老实实向前人学习,向今人学习,只有谦虚好学,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学生们有什么要求,有什么困难,必定全力相助。他北京有家,每年寒暑假回家,过京的学生常追踪到北京去,或借宿吃住,或办事买东西。北京制笔厂的专家李福寿,曾拜师李鹤筹先生门下,所以,学生们想购得最好用的毛笔,有李先生的条子,必定有精品买回。北京是他的师友聚居之地,学生中有意进京拜访名家者,求李先生写封信,保证各家门户敞开,一路绿灯, 除了得到艺术上的教诲之外,往往也小有收获。他早期的学生钟质夫,是没骨花鸟画高手,早就成为鲁迅美术学院教授,是东北颇负盛名的画家。

李鹤筹作品

在花鸟画当中,李先生的画路很宽,工笔、写意、半工半写全能,六尺、八尺、丈二大画,都能轻松驾驭,而斗方小品,更见精神,亦工亦写,富有韵味,雅俗共赏。他画竹多用双勾,或白描,略施淡赭色,或双勾填色,最后用石绿、石青,多一两遍成,不同于工笔润染之繁琐。他擅用石色,都是自制颜料,石绿竹叶根部略有石青,更觉清新、高雅,配合没骨花卉,工写结合,妙趣横生,别具一格。

李鹤筹作品

李先生受业于金北楼门下,金氏维护传统画学,强调对传统的全面学习继承。“精研古法,博学新知”,金城本人也是摹古高手。由于时代的变迁,革新派画家的崛起,并受到时代的推崇,金氏传统派被视为“复古”“保守”,金城便是当然的“保守派头子”,致使金氏画派的画家受到压抑,金北楼的功绩少有人宣传,也有不少当年中国画学研究会的学员,不敢再承认是金城的弟子,或避谈往事。而李鹤筹不怕“保守派”的帽子,终生尊崇自己的导师,坚持自己的道路,在他画案对面的墙上,以最明显的位置挂着金北楼的书法横幅,可见对其师的真诚。其实,金北楼早年曾留学西欧,见多识广,受到西方艺术多方面的影响,最后仍从事中国画的研究,绝非真正意义上的顽固保守。而他有机会见到中国古代最辉煌的绘画精品,又有条件观赏和临摹故宫珍藏稀世名作,下过苦功夫,他太喜爱中国传统绘画艺术,特别是宋元大师和名家的杰作,所以他提倡学习古代传统精华,反对迷信“四王”之因循守旧,从现在眼光看,也没什么错误。他认为中国绘画只有在继承传统中求发展,才是远见卓识。李先生有一方图章,“法宗宋元”,以示自己的艺术主张。他提倡学习古代传统,无门户之见,多学各种流派,对于学生,哪位教师也要认真学,还要到生活中写生,师法造化,发现新题材,创造新方法,融会贯通,自成一格。

李鹤筹作品 

李先生一生甘于寂寞,安贫乐道,潜心中国画的创作与教学,淡泊艺术之外的一切,常年青鞋布衣,粗茶淡饭,惟求对艺术之真诚。他一生的艺术成就,可以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他不出版、不宣传、不卖画,因此,既少名,也无利,生前不见画册,死后无人搞遗作展览,连美术家人名大辞典里也找不到他的名字,这对于一位有成就的画家,不能不给后人留下遗憾与无奈。回味前辈艺术家,过于酸楚者多。中国之大,艺术家之多,被历史埋没者多矣,不足为怪。艺术家的高尚在于奉献。李先生为自己心爱的绘画事业奉献终生,无怨无悔,至于生前身后名,那是他人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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