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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流媒体的蓬勃，越来越多的小众冷门剧成为爆款。 今年Netflix制作的原创德剧《暗黑》（Dark）就是一个小众逆袭的案例。 第一季豆瓣评分8.7； 第二季更夸张，9.3！ 《商业内幕》评出的「2019年20部最佳电视剧集」榜，它名列第一！ 其实在Netflix提出制作德国本土剧集时，导演和编剧巴伦·博·欧达尔（Baran bo Odar）非常犹豫：
而实际上，《暗黑》有90%的观众来自德国以外。 对此，德媒更是受宠若惊，称之为「电视的未来」和「流媒体的童话故事」。 可贵的是，《暗黑》并不是那类因为愚弄观众而流行的「神剧」。 相反，其中复杂甚至错乱的时间线和人物关系，缜密的逻辑和艰深的世界观，其实为观众设置了不低的门槛。 简言之，这部剧烧脑到变态。 ▲纵横交错的线索 ▲reddit网友的调侃 首先，作为合格的观众，你看剧的时候必须全神贯注，必要的时候还要做些笔记…… 不然，看懂这么多人——约34个人物，其中很多人物还由3个演员来饰演——究竟在搞啥，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此，非常有必要先尽量简洁地给大家理一理剧情： ▲配上这个人物关系图，观看体验最佳 在一个德国小镇温登（Winden）里，接连发生了几起离奇的年轻男性失踪事件。 之后，小镇上的四个家庭怀揣着各自的秘密，开始寻找事情的真相。这一切都与森林深处的洞穴和核电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二季中，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了时间旅人，而他们最终发现自己处于永恒轮回的命运闭环之中。 首位穿越者米克尔（Mikkel）从2019年通过神秘的洞穴，来到了1986年，在那个时间长大成人。 最终在2019年成为了另一个成年人迈克尔（Michael），在他自杀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与童年的自己并存于一个时空。 ▲米克尔和迈克尔 而他成年后所生的儿子约拿（Jonas）在寻找真相的过程中，不停地穿梭于各个时间。 最终却发现，正是年老毁容的自己亚当（Adam）作为「触发者」，启动了这一切背弃时间的实验。 ▲约拿和亚当 1920，1953，1986，2019，2052……每33年一个循环，人们本以为能改变命运，却亲自书写了命运的闭环，如同一个咬住自己尾巴的蛇。 故事发生在一座虚构的小镇「winden」，这个词在德语里是「缠绕、蔓生」的意思，这似乎也暗示了它整体的基调。
▲温登小镇是虚构的，在柏林北部的小镇取景 这座小镇，「人们不仅共享秘密，还有金钱和床」。表面的平静之下，却是几代人的盘根错节的隐言与秘密。 童年的米克尔是一个魔术爱好者，他在谈到魔术原理时说过一句很重要的话，「世界上没有魔法这种东西，只有错觉。」
《暗黑》令人错乱的非线性叙事，真的如同魔术一样，四个家族的各色人物出现在不同的时间线。 于是你得以观赏到一些活久见的事情发生，比如： 你一直喜欢的女孩儿，其实是自己的亲生姑姑；
▲玛莎和约拿 你的丈夫，其实是你一直偷情的男人的儿子；
▲汉娜和迈克尔 在不知道哪个未来，你怀胎十月生下了自己的母亲……
▲伊莎贝拉和夏洛特 在《暗黑》中，类似的时空悖论比比皆是。 有时候，当我看见不同年龄的同一个人坐在一块面对面谈话时，不得不按下暂停键，先怀疑一会儿人生。
▲两个克劳迪亚在核电站办公室面谈 《暗黑》本质上是一个背弃「时间」的幻想故事，它向我们展示的「时光机器」以及那个不存在「时间」的世界，让人毛骨悚然。
▲又是来自reddit网友的吐槽 「时间」如同造物主的盟友，人的命运由它创造，又受制于它。 正因为它的不可违抗性，这种背弃「时间」的愿望，也许是人类的本能。
深究这部德剧的成功之处，Netflix制作的高质量自不用提。 就算涉及到一个多世纪的时间跨度，你也能够很轻易地通过演员的造型、场景的设计以及具有强烈年代标识的音乐辨认出你身在何时。
▲80年代的复古感好评 澳大利亚作曲家Ben Frost的配乐对营造悬疑感非常重要，他也为另一部好看的英剧《雪镇疑杀》（Fortitude）作曲。 在《暗黑》让人印象深刻的片头设计里，那些图案乍一看仿佛是一些难以辨认的宗教和神话符号的组合，实际上却由最日常的物品经由镜面反射而成。
▲片头 其实，《暗黑》虽说如此成功，故事本身几乎是类型化的：由神秘的失踪案开启，每个人怀着寻找真相的动机，线索不断地铺展开来。 这是一个已经被证明的成功范例，你很容易由此联想到很多作品，比如《怪奇物语》，和更经典的《双峰》。
▲《怪奇物语》与《双峰》 使其与众不同的是，它对氛围的营造以及讲故事的方式。 编剧扬特耶·弗里泽（Jantje Friese）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专属于德国人的焦虑，但德国人有一种独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我们肯定会（在剧集中）传达这一点。」 《暗黑》做到了。它有着近乎无可挑剔的逻辑、和坚实的世界观作为基础，毛骨悚然的氛围也营造得恰到好处，因此它并不畏惧被一再地讨论。
在第一季第五集，这句话就出现了。它解释了为什么时空旅行能够成为可能。 同时种种迹象也早早地抛出了暗示，这一切都是一个封闭的因果循环，「时间」不过是幻象。
接下来，它不仅如此耐心地为观众交代信息，解释规则，将故事推向正确的方向。同时，它还继续大胆地抛出了一连串的「大问题」： 人类是什么？ 人类来自哪里？ 人类的动力为何？ 人类的目的是什么？
要将人类起源、善与恶的形而上学之争、时间旅行的悖论解释给观众听，又不让人觉得故弄玄虚，《暗黑》堪称当代流媒体上的一次优秀的演示。 举个有趣的例子，《暗黑》第二季中，有一篇关于儿童谋杀案的新闻，其内容并非一篇信手虚构的报道，而是卡夫卡小说的随机引用拼凑。 包括了《变形记》、《审判》、《饥饿艺术家》、《在流放地》等几乎全部作品。
▲卡夫卡新闻 这不仅仅是《暗黑》对这位现代主义德语小说家的致敬，也透露出一种野心。 甚至专门有一个词语「卡夫卡式的」（Kafkaesque），来形容这种虚构与现实交织的，无意义无方向的寓言故事： 危险永远潜藏在不远处，而绝望中亦有古怪的幽默。
我们完全可以说，《暗黑》便是这样的一个「卡夫卡式的」现代寓言，因为在铺满了足够吸引人的悬疑感之后，它还在试图讨论更多主题： 比如永恒轮回、暗藏玄机的核电站、狂热的基督教秘密社团、末日预言（Apokalypse）；
▲末日 比如八十年代的冷战感、二十年代的一战回眸……
再比如，它还直面生命令人绝望的本质： 「生命是一个迷宫，有人终其一生四处游走，寻找出口，但路只有一条，会带你走得更深。你要走到中间才会明白这点。」
《暗黑》是Netflix尝试制作的第一部德国剧集，它的成功来得出乎意料。 突然间，全世界的Youtuber们吃力地念着难读的德语名字，来讨论一部德剧，着实有点反常。 再往前数数，可能也只有sky制作的《巴比伦柏林》能有差不多的好评度。
▲德剧《巴比伦柏林》，已出两季，豆瓣评分分别是9.0和9.5 导演和编剧巴伦·博·欧达尔和扬特耶·弗里泽，在2014年制作了一部科幻电影《我是谁，没有绝对安全的系统》（Who Am I - Kein System ist sicher），赢得了许多好评。
▲《我是谁，没有绝对安全的系统》2014 而《暗黑》的诞生，早在他们收到Netflix改编剧集的提案之前，因此，《暗黑》更像是一部结构精密的科幻小说，而不是一部剧本。 欧达尔和弗里泽，两人的童年都在80年代乌克兰的一座德国小镇度过，那时正值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故发生，整个欧洲都弥漫着对核污染的担忧。
▲导演和编剧 欧达尔记得，妈妈曾多次告诫他：
也难怪，我们在《暗黑》中能看到隐秘的核电站、阴郁的小镇、诡异的氛围……那是导演和编剧在荧幕上重现他们的童年记忆。
这是美剧拍不出来的质感，「这是非常德国，或者非常欧洲的故事，因为美国人没有经历过这种（对核污染的）担忧和焦虑。」欧达尔说。 《暗黑》证明了，讲好本土故事，依然可以吸引到全世界的观众，即使去讲黑森林里发生的黑色版「格林童话」，即使去讲时空悖论和时间旅行。
因为，当故事里父子辗转于不同的时间终于见面的时候； 当他们看着已经被决定的未来无能为力的时候； 当他们见到逝去的亲人相拥而泣的时候，我们仍然能够共情，并为此唏嘘。
正如欧达尔和弗里泽所说的，「故事总是与人类行为和联系有关。同样的人在笑，在哭，他们出生，他们死去——这些只是基本的人类的东西。」 这些陆陆续续从洞穴中走出的时间旅人，他们非常疲惫，即使悲哀也显得无足轻重了，因为他们背弃了「时间」，也被剥夺了「自由意志」： 昆德拉写过，在一个默认轮回不存在的世界，「一切都预先被谅解了，一切也就被卑鄙地许可了。」
而《暗黑》为我们创造的情境是，即使人们知晓过去、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们却仍然不可避免地重复着一切错误和邪恶。 那善的位置在哪里？如果一切都被无限地重复，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 这是《暗黑》提的又一个「大问题」。
欧达尔和弗里泽曾说，即使披着悬疑和科幻的外衣，他们还是希望在《暗黑》的故事之下，它的内核是如同希腊悲剧类的东西，讲述人本身的矛盾。 我想他们做到了。其实想想，我们又何尝不处于同样的困境之中。 当你某个时刻感到，对这个世界有一种大规模的Déjà vu（既视感，似曾相识），要当心了。 因为此时说不定就是我们的昨日。
作者 ✎ mersso 编辑 ✎ Greye 本文首发于奇遇电影：cinemati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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