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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高英 在四十余年的生命历程中，最无悔的一件事就是生了我亲爱的女儿。 我和老公相识早、相恋早，结婚却不算早，要孩子更是晚了。就生儿育女方面来说，我们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自从在娘家有了侄儿、侄女之后，我就喜欢上了小孩子。婚后，我曾经很想要小孩，可是老公不愿意，他觉得家里有小孩太麻烦，于是我们俩就过了八年“丁克”生活，以至于别人误以为我们不能生育。 后来，日渐年长的老公发现周围同龄人的孩子都长起来了，忽然产生了某种焦虑，就催着我要孩子。我的年龄一大，反而对生孩子一事心生怯意，充满顾虑，多有迟疑。我对老公说咱们经济拮据养不起，老公却说让孩子和咱们一起吃苦长大也没什么，咱们不都是从穷时候过来的吗？哦，有道理。 终于，我下了决心，然后，想要就有了，女儿在我的惶惑中降临人间。尽管当时我已经三十三周岁了，整个孕育过程却相对顺利——就好像老天早就做好了安排，专等我们下决心做父母的时候把女儿送来。 无论怀孕时还是女儿出生后，我都是心存惶惑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妈妈，不知道该如何养育一个小孩。 在女儿生命中的头五年，我只是凭借着一个母亲的本能，借鉴了上一代的育儿经验，时而明白时而糊涂地做着妈妈。 女儿六岁的时候，因着我辞职后的生活遭遇，我开始反思人生，开始重新学习，既接触到了心理学知识，又关注到了亲子教育的问题。从此，我一发不可收拾，开启了用爱的知识指导爱的行为的为人母亲的人生历程，日趋理性。 高尔基曾经说过：“爱孩子，这是母鸡也会做的事情。”一个人做母亲不可仅仅凭借本能。就孩子的长远发展来看，母爱本能的东西有好有坏，这就需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了。 当拥有了一些爱的常识后，当理性的认知力发挥作用时，我重新审视早已做了母亲的自己，这才发现自己有那么多不可理喻的地方，这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来也“面目可憎”。 假如没有孩子，我就依然自我感觉良好，人前的我热情开朗、友善温和，与外人产生矛盾的次数屈指可数，觉得做人没多大问题。 面对活泼顽皮的女儿，当我对她唠叨不停时，当我朝她怒声吼叫时，当我忍不住打她时，我必是一副讨人嫌甚至是凶神恶煞的模样。由此，我才惊愕地发现，竟然还有另一个形象的“我”同时存在。 这另一个“我”，仿佛一直沉睡在我的身体中，不做母亲的话就永远不会醒来。一旦做了母亲，这另一个“我”立即就被激活了——有时情爱绵绵，有时烦躁不安，显得十分古怪，让没做母亲之前的我根本无法想象，无法理解。 这个“古怪的我”，既综合了原生家庭的优缺点，又隐含着我的成长阴影和性格缺陷——本来，我认为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家庭阴影，更不会有什么性格缺陷。 然而，做了母亲的我必须勇于正视自己，直面自己深层次的心理。面对一个潜伏多年的“古怪自我”，首先，我得承认；其次，我得接受；然后，我得面对；最后，我得改善。 “万事开头难”，一开始的自我修行多少有些艰难，无论理性与感性的冲突还是改善过程中的反反复复，都无从避免。关键是坚持住。只有坚持住，才能由量变到质变。事实证明：一个人坚持改善自我的话，两三年后就会初见成效。 如果说以前无知的我做母亲只能打六十分的话，现在喜欢学习的我做母亲就可以打八九十分了，假定满分是一百分的话。当然，这是充满自恋的自我评价。 面对日渐长大的女儿，我不由一再慨叹：做母亲，是人生的一大契机。通过这个契机，人可以重新审视自我，让灵魂获得新的洗礼，获得前所未有的精神成长。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在学习如何教养孩子的过程中，我弄清了自己的潜意识里隐藏着因父母当年在年幼的我面前有过数不清的争吵而留下的阴影，我弄清了自己的任性与一根筋来自于父亲的极度宠爱和其他家人对我勉强做出的忍让——这就是我会在家动辄生气、说话毫无分寸的病根所在。 明白了“古怪自我”的来龙去脉，并非要去归罪于自己的原生家庭，毕竟，父母那一代有父母那一代的不容易，父母那一代已经比他们的上一代进步许多。我只需要重塑自我，积极塑造一个更为完整的自我。 那个“古怪自我”，属于“条件反射”式现身模式——只会在我面对女儿的时候出现。“古怪自我”并非一无是处，只是需要有所矫正，进一步完善。例如，情爱绵绵的时候就挺好啊。 显而易见，我面对女儿时的烦躁不安来自于原生家庭中的父母争吵，来自于我老妈当年面对我时的焦虑烦乱，而我，不能再把这些东西继续传递下去。 于是，我不得不学着调控情绪，不得不试着掌控心理。一天天，一年年，我在缓缓进步着，慢慢拥有了一个真正的自我，而非带着阴影和焦虑笑着生活且家里家外大为不同的两个自我。如今，人格结构日趋和谐的我已经不会再在家中喜怒无常，心情平静的时候越来越多。 另外，在和老公恋爱结婚的过程中，我数次嚷过“分手、离婚”，却又没有实际行动，父亲在世时曾经笑我像猪八戒，老说“散伙”却又继续走下去。其实，我的婚姻并不像曾经以为的那样糟糕，我之所以要“散伙”而又没有实际行动，大概是在潜意识里模仿父母呈献给幼年的我的感情模式：争吵、和好、继续过，再争吵，再和好，再继续过……仅此而已。 因为有了女儿，要给她一个幸福的原生家庭，所以我也一再地调整自己的婚姻心理，从而发现婚姻可以好好建设——我不仅仅是为了孩子而不想离婚，而且是因为确信了婚姻可以建设，自己对家庭有了足够的信心。表面上看来，仿佛女儿真的成为了我和老公的主要感情纽带，把我们的关系维系得更为紧密，实际上仅凭孩子维系的感情很难做到牢不可破，最重要的是夫妻双方都必须对婚姻家庭学会负责并积极建设，而非任其自生自灭。 根据我的亲身经历来看，正因为做了母亲，我才积极学习，重塑自我，从而把夫妻感情带动得有了起色，可谓“一举数得”，所以说为人母亲是人生的重要契机，这话一点也不错。我拥有了这个契机，自当加倍珍惜。未来的日子，我还会和女儿一起成长着，成长着…… 高英写于2016年10月2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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