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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再次翻拍的《倚天屠龙记》在一片吐槽之中持续热播。作为金庸铁粉，喽哥也是忍着吐看下来的。原谅喽哥实在是一个普通人，喽哥的吐槽点和绝大多数人一毛一样，什么慢镜头、网红脸之类；喽哥的点赞之处也和大多数人一毛一样：94版中饰演周芷若的周海媚，在这一版中演起了灭绝师太。 从25年前的周芷若到25年后的灭绝师太，看上去似乎只不过仅仅是角色的差异，但是于喽哥而言却是蓦地在心里有了一种莫可名状的触动，这种岁月的过往、人事的变幻所带来的情怀感和沧桑感，让一向多愁善感的喽哥五味杂陈——这实在是一个值得仔细咂摩的经典寓言。 一 灭绝师太是峨嵋派第三代掌门，周芷若的恩师，也是对周芷若命运影响至深的人物。她俗名方艳青，是河南开封武术名家金瓜锤方评的妹妹。金庸老爷子在书中描述：“容貌算得甚美，但两条眉毛斜斜下垂，一副面相便显得甚为诡异，几乎有点儿戏台上的吊死鬼味道。”这是灭绝师太的首次亮相。 她原本纯情。与师兄孤鸿子两小无猜、一对璧人，却因孤鸿子被明教光明左使杨逍气死而对明教和杨逍恨之入骨。她的师父风陵师太感念峨眉派开山祖师郭襄为情所困的经历，为防止方艳青陷入情中不可自拔，赐她法号“灭绝”，意在使她灭情灭欲。她秉承师命，自此断绝了情欲之心。可说，爱之花尚未完全盛开就已凋零。 她出手狠绝。行事霸道，为维护门派清誉，亲手掌毙爱上明教光明左使杨逍的爱徒、内定的下一代掌门纪晓芙，并要斩草除根，杀死二人的女儿；武功高强，对明教众人毫不容情，手段之狠令人侧目；为达到光大峨眉派、消灭明教的目的，不惜牺牲爱徒周芷若的终身幸福，令其立下毒誓，绝不与明教善罢甘休。 她性情刚烈。即便是被朝廷擒获为明教所救，宁可命丧当场，也绝不承明教之情。 灭绝师太到死，都是在向徒弟们特别是周芷若灌输一种极度狭隘的仇恨观念。几乎已经到了“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仇恨而仇恨的”程度。在这样的观念影响下，峨眉派如果有阳光、宽仁的后继者出现反而是咄咄怪事。 二 周芷若是灭绝师太最喜爱的徒弟，她“天资聪颖，有慧根，不可限量”，继承了灭绝师太的衣钵，成为峨眉派的第四代掌门人。 周芷若在成为峨眉派掌门人之前都是以一个无辜的被动者的形象出现，是一朵人畜无害的白芷，一朵芳香静幽杜若。在她的身上，一种面对命运的无力感透屏而来。 她被逼上峨眉。父亲是抗元农民起义领袖。父亲死后一个人孤苦伶仃，幸得峨眉派收留，才得以在乱世中存活。 她被逼斩情丝。深爱明教教主张无忌，却因灭绝师太横加干涉而情路坎坷，甚至被师父逼着发下对于一个恋爱中的女孩子而言最恶毒的誓言：小女子周芷若对天盟誓，日后我若对魔教教主张无忌心存爱慕，倘若和他结成夫妇，我亲生父母死在地下，尸骨不得安稳；我师父灭绝师太必成厉鬼，令我一生日夜不安；我若和他生下儿女，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待得她冒着违背师命的巨大心理压力与张无忌成婚时，又被情敌赵敏抢婚，彻底断绝了她的爱欲。 她被逼做掌门。灭绝师太临死之前，逼着周芷若接任掌门。将光大门派的千钧重担交给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为了完成灭绝师太的托付，周芷若不得不使用欺诈的手段骗取屠龙刀、倚天剑，不得不练就九阴白骨爪等邪门功夫，在婚礼上欲用九阴白骨爪掌毙赵敏，在少林寺屠狮大会上，用白蟒鞭偷袭周颠、对抗武当众侠，终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个时候，那朵人畜无害的白芷，那朵芳香静幽杜若已经彻底“黑化”。 三 如果说，《笑傲江湖》中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蜕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东方不败是本人的主观意愿（重当教主的任我行，最终变成了那个自己曾经极度厌恶的人），那么周芷若成为灭绝师太则是客观环境逼出来的，是一种无可选择的无奈人生。从某种意义上讲，周芷若的人生是灭绝师太的人生的继续。 实际上，周芷若成为灭绝师太的过程，就是其在外界的影响和逼迫下一步步“黑化”的过程。而这个“黑化”的关键点就是灭绝师太之死。 峨眉、武当、少林等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不利返回途中，被赵敏代表的朝廷势力用“十香软筋散”迷倒，并一起囚禁在大都万安寺。张无忌和明教得知后前往解救。在这个过程中，灭绝师太因不愿承明教恩情而坠塔而死。 书中写到：张无忌抱起灭绝师太尸身，低声道：“咱们走吧！”周芷若将师父的手指轻轻扳离他手腕，接过尸身，向张无忌一眼也不瞧，便向寺外走去。 可以说，是灭绝师太之死彻底开启了周芷若的黑化进程。 透过厚厚的书本，喽哥甚至能够感受得到周芷若抱着灭绝师太跨出万安寺时的决绝与悲凉。 彼时，万安寺外，当是寒风乍起，黄叶飘零满地。 四 前面喽哥已经提到：周芷若变成灭绝师太，实在是一个大寓言，一个非常具有讽刺意味的寓言——25年前，老灭绝还是周芷若；25年后，周芷若已成老灭绝。灭绝师太是周芷若在命运的摆布下一步一步变成的。 《天龙八部》里赵钱孙喊已经六七十岁的谭婆为“小娟”。金庸老爷子看似无心地写到“每个老太太都曾年轻过来。”是啊，哪个灭绝不曾怀春？哪个灭绝不是从周芷若过来？ 把周芷若变成灭绝的，不是张无忌，不是灭绝师太，而是逃不脱、改不了、争不掉的命运。可是当周芷若变成灭绝师太时，人们只会憎恨、厌恶、反感和诅咒她，不会有谁会想想是谁把她逼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谁会去想想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事实上，周芷若从万安寺宝塔跳下的一瞬间，就是向之前的自己告别的仪式。待得落地之时，灭情、灭己的周芷若，终于成为了满腹机心、强横霸道、出手狠辣的周掌门，终于成为了自己的师父灭绝师太。 一个灭绝的师太倒下了，另一个更灭绝的师太从万安寺里走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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