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

在《圣经·旧约》里，记载了人类要造一座通天塔，而上帝则变乱了他们的口音，使他们彼此语言不通，遂阻止了通天塔的建造。所谓“巴别”，也就是变乱的意思。其实，据说当时的情形并不是这样的。经过了很多个世纪后，才有一位名不经传的哲学家考证出当时的真相。据他说，上帝其实什么也没做，因为他已经预知了巴别塔的不能成就，只是在一旁默默地观望着。

我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有关这一件事的记载的。我的一个朋友，是位性情孤癖的藏书家，收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图书。我自然便成了他家的常客，因为我很喜欢看书，尤其是世上少有的珍本。有一天晚上，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谈着与书有关的事儿——这是我们最喜欢谈论的话题。酒过三巡，他的话便多起来了。忽然，他冲我神秘地一笑，说：“你猜猜，我的藏书中最珍贵的是哪一本？”不等我回答，他就抢着说了：“哈哈，连你都没见过，因为我实在舍不得拿出来给别人看，这是中世纪的一位修士的作品，里面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不过呢，今天我心情好，你又是我最知已的朋友，就让你见识见识吧。”

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来，里面有个青铜的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张用丝绸包裹着的发黄的羊皮纸。上面的字是用拉丁文写的，很多地方已模糊不清了。笔者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那份残卷整理并翻译出来。下面就是那段文字：

神因为一次偶然的冲动，用自己的灵创造了天地万物，最后，他照着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并将生气吹入他的鼻孔，这就是亚当。上帝令亚当看守伊甸园，并为他造了一个叫夏娃的配偶，后来夏娃受蛇的诱惑偷吃了知善恶树上的果子，这些，以上帝的全能，岂不能预知，但他为什么不阻止这事的发生呢？答案就是对于上帝，无所谓善，也无所谓恶，有道是：上帝无言，百鬼狰狞。上帝虽然能预知一切，但在他的创造工作完成之后，便不再插手被造物的任何事情。上帝是个自恋狂，他在被造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让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本性运动，而他自己，这一切的创造者，则居高临下，俯瞰着全世界，像一位置身事外的观众——据说那是上帝最大的乐趣。

亚当与夏娃偷吃了禁果后（因为已经知道了偷窃之为恶），怕上帝惩罚，而且也羞于再见到上帝，便相携逃到了人间。从此，人类开始了在地球上的飘荡。

之所以说这么多，不过是以此证明上帝并不干预人类的任何事情。他的目的或职责如果在于奖善罚恶，为什么不在罪恶产生之前就把它扼杀在摇篮里。人类自从偷吃了禁果，便生出了分别心，由分别心而生出了善恶。人类的文明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照《圣经·旧约》记载，巴别塔的建造是在大洪水之后。其实，远在亚当时代，人类就开始了这一工程。那时，人由于偷吃了禁果，失去了伊甸园，再也没法回去了，且把生老病死带到了人间。由于在大地上的种种辛苦忧患，他们有时会生出重返乐园的渴望来。他们在劳动的时候，会不时地抬起头来向遥远的天空——他们所从来的地方——久久地凝望。他们会在夜晚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他们爬上高山之巅，向着天空像狼一般地长啸。他们埋怨上帝的无情，对他们的辛劳困苦视而不见。于是，他们决定自己找一条通向乐园的路径。

他们尝试过很多方案。有人建议在大地上找一座最高的山，有人建议找一棵最高的树，因为这样的山和树肯定是离天最近的。于是，他们便出发了。从此，人类便分散到了地球的各个角落。当然，没有谁找到这样的山和树。但是，人类由于生活的环境变得各不相同了，便自然产生了不同的语言，这就是旧约里所说的变乱语言。也有一些人想把石头垒起来，但是没垒多高石头就塌了，因为那时人还没有学会用土把石子之间的缝粘合起来。总之，那时人们用了各种不同的方法来建造自己的巴别塔。在这期间，人逐渐变得聪明起来了。

在大洪水之后（这不是上帝对人的惩罚，而是水的本性使然），人已经学会了用砖头和灰泥来造房子。有人提出来可以像造房子一样地建一座直通乐园的塔来，立即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几年过了，这座塔已经造得高入云霄，不过离天堂还远着呢。在建造的过程中，人们似乎已逐渐忘却了当初的目的，而沉浸在创造的喜悦中。人类的各种实用技能已大大地提高了，而且有很多人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出来，专门从事其它于人类有益的事业。有人觉得这塔造得太粗糙，而在建造者，当他突然想到一个新奇的想法后，若是不能够立即付之实践，在他该是多么地痛苦。因此，巴别塔往往造到一定的高度就又被拆毁重建。由于人类的这种劣根性，巴别塔的完成便变得遥遥无期了。后来，这些建筑师们竟然对这个工程的进展不再感到兴趣，相反，在头脑中建造巴别塔的乐趣深深地吸引了他们，也就停止了巴别塔的建造。

我已经垂垂老矣。以上便是我历尽磨难，穷我毕生的精力，翻阅了大量的文献，考察了许多历史遗迹，惮精竭虑，苦思冥想的一点结晶。这或许是另一种巴别塔罢，我把它写在这张羊皮纸上，在我们的时代，这是一种异端，后世或许会有人看到这张纸，并认识到它的价值，我的心血也就没有白费了。

衷心感谢全能的上帝！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