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寻龙劫(八)

 龙音阁 2019-08-29


第八章    龙惑朝堂

金鸡报晓,天东放明,又是一天开始了。崇祯帝又早早坐在皇极殿上等着群臣上朝。看着文武百官井然有序地依次列队站班,一句诗经“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使他再次恢复了初登大宝时的雄心壮志。“朕是真龙天子,拥有的是天下。祖宗缔造的是万年基业,君权神授,与龙共创,孰能动摇我朱家的铁打江山?”他这样想。

钦天监监正报完吉时天象后,由朝会主官鸿胪寺卿朗声宣布:“早朝开始!百官行君臣叩拜大礼!”

“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万岁!”入朝百官一齐跪地,三叩九拜,山呼万岁。呼声如九霄雷动,响彻红墙内外、紫禁之巅。

一切朝事均按部就班进行,人人整肃,个个端庄。

对眼前一切已经见多不怪乃至有些麻木的崇祯帝也说不清自己今日是怎么了,触景感慨,心情特别透爽,一扫往日胸中晦闷之气。

早朝散毕,崇祯帝亲引全体内阁大员到武英殿议政。他坐在殿中央宝座上,主持着当日的议题。

武英殿,坐落于外廷,皇极殿西南方向,与东面对应的文华殿(天子御用便殿,原先是给太子居住的,但太子多为不能参政的幼童,后改为天子听大学士讲经解文论史之所,科举殿试阅卷也在这里)一西一东将皇极门夹在正中。三者成一条水平线排列。武英殿是崇祯帝与内阁辅臣们日常议论国事的办公之所,与内廷的弘德殿及建极殿北门外的云台都是与朝臣会面的地方。只不过,后两个地方都是皇帝特殊召见官员时才会启用。顺带一说,朝廷吏、兵、礼、户、刑、工六部的衙署均设在午门外御道两侧。大部分外臣因品级不够格,无权进入皇城,都在这些署地各履其职。

崇祯帝手里拿着一份全国各地汇总上来的库存呈报,对着下面的内阁大臣们说:“好,诸位爱卿悉数到齐了。今年秋季的税收稽核反复对算了两个月,到今日算是得出来了。这些全国收缴上来的可怜税银,数目就这么多,你们说说,该如何支配?”

崇祯帝问完话,看见大臣们都不吱声,便对着站在最前排的重臣周延儒说:“周首辅,你先给列为臣工说说今年的财政情况吧。”

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周延儒略作沉吟道:“呃,是回陛下。”然后出班向前迈出两步。“列位臣工,今年各地银库收上来的税银与往年比,数量上确有大幅缩减。去年各库支出甚巨,用于辽东战事、九边犒赏、京营军饷和内陆各路剿贼官军的安抚,几无空余。今年,内承运库收上来三十万两白银,除去为京营各级将领支付年例,也就不剩下二十万两了;由于很多农民把土地都卖给了藩王,或者离开了自己的土地背井离乡逃荒异地,所以户部掌管的太仓银库今年收上来税银不足一百万两,与收入最高峰时相比减少了七成以上,估计仅够勉强维持京营大半年的军费开支;太仓粮库也是大不如前,折银不过两百万两;太仆寺的常盈库今年收入最差,几无进项。原因是各地战乱,导致马市交易中断,没有差价结余,由于之前已经被各项借支掏空本钱,目前也没有了进行以往任何用于周转的启动资金,倘无新的资金流入,该库今后恐将再难有分毫进项;工部的节慎库也是由于各地减免对开矿的税赋,北方多地矿场又处于非正常运营,使各类折银无法兑缴,以致今年的收入只是往年的一成,不足八万两;光禄寺的银库本就收入有限,加之今年的粮食、肉食、蔬菜、水果、干果统统欠收,能收缴折兑的银两也就在三万两左右;南京银库本有一百万两老库不动产,但各省府每年新缴税银拖欠严重,只好不得不启封老库用于南京文臣武将一整套班子的支俸。这已是入不敷出、寅吃卯粮,对北京不会有任何援济能力。如此,汇总今年各库税收、收入及加征剿饷、辽饷、边饷三饷所得总计不足三百五十万两白银,只接近于税收最鼎盛时期的两成半,至明年秋要想国库资金出现盈余怕是不抱幻想了,单就每年辽东战事所需的数百万两开销已是难以为继,更不用说全国其它各战事不断产生的新的消耗了。哎。。。。。。”他叹了口气。“今年朝中百官的俸禄注定难有着落了。作为吏部尚书,我周延儒真不知怎样面对那些盼着支奉的大小官员。”

崇祯帝等周延儒娓娓道完,扫视了一眼其他的内阁大臣,说:“诸位阁臣听到了吧?你们能否出个主意,看看朝廷还能在哪些方面做一做开源节流,改善目前财政吃紧的状况。前线的将士们不能饿着肚子去打仗啊。”

户部左侍郎蒋德璟率先站出来正颜道:“启禀陛下,如今朝廷财政吃紧与连年灾祸频仍虽说不无关联,但亦不致于捉襟见肘、不敷开支。缺钱缺粮之困并非难解,只要皇上痛下决心,革除旧制,开改税先河,减轻农民田赋,增加矿业、商业、航运等课税,将东南沿海海外贸易收归朝廷直辖,如果不欲,应至少加设相应的关税税种,杜绝和严查边关走私,以补辅朝廷财政。另外,停止地方藩王和官吏大肆兼并土地,将农田还之于民,并废除皇室与官宦免纳税赋的陈规惯例,提倡藩王、士大夫与民同税。这样,既体恤民艰,激励农人自觉拓荒新耕,又可使每年国库收入有巨大改观,再加上适当裁汰冗兵冗役,必可得以维续军费开支,消除民众心中不平之愤,于我明朝治安维稳大有裨益。”

崇祯帝没有马上回应,眼睛看着其他人。“其他人就拿不出什么好的意见了吗?陈爱卿,你来说说。”

武英殿大学士、户部代尚书陈演磨叽了一会儿,站出来回复:“回陛下,臣以为朝廷财政涉及各方利益,绝非一蹴而就的事情,如此复杂的问题尚需通盘协调解决为妥。”

陈演本与蒋德璟在同一部衙,理应持同一立场,起码也应给个呼应。但他两人在户部里面就早有龃龉,互不买账,因而在朝堂之上,也是各执己见,论调相悖。

一个三十岁不到,面若朗月的年轻大臣此时出列插话:“启奏陛下,陈阁老的意见,微臣认为甚是中肯,国税关乎民心,其征缴轻重应便宜进止。如何疏解财政矛盾,唯以吾皇睥睨天下纵览全局方可明断圣裁。”说话之人便是仕途奇顺、极蒙圣宠的东阁大学士、礼部右侍郎魏藻德。其人口才出众,以谈兵见拔。

魏藻德之所以被崇祯帝看中,年纪轻轻就被升用为礼部高官,是因为其投机人生走得颇合时运。他在京东老家通州读书时正赶上清军入关洗劫,便带头鼓噪,和民众上城帮助明军抵抗清军,一时名声鹊起,后于崇祯十三年科考殿试上被皇帝钦点为状元,从此发迹,先由翰林院修撰进入礼部,再从侍郎拔为阁臣,再后火速擢升兵部尚书,终成末代首辅,可谓官运亨通。当然这些还是后话。

蒋德璟听魏藻德所言十分生气,质问道:“魏大人,陛下是在向我等阁臣征询意见,你怎将难题又抛回给了陛下?”

魏藻德不慌不忙地回应:“蒋大人,你话不能这样说。论天下大事,还是雄才伟略的天子帝王最为高屋建瓴、宏瞻远瞩,为臣子的首先要明确圣心取向,再权衡利弊辅佐进言。当此危乱时局,我等焉能不顾圣意而妄自强意定夺?”

“你。。。。。。”蒋德璟一时为之气结。

这时,兵部尚书陈新甲说话了。“行了行了,各位大人不要争执了。蒋大人所提建议是过去早就在内阁公开廷议过的。那时大家就未达成一致,使这个问题一直久拖未决,耽误日久终成心腹之患。今日咱们不如再来一次大论议,危机当前,大家务必以国家社稷为重,要摒弃前嫌,同心同德,看看蒋大人的意见到底能不能付诸实施。顺便,列位若有灵机解困之妙计也可一并道出,亦权当抛砖引玉,供诸位大人在这里当面共同探讨。”

魏藻德话锋犀利:“陈大人莫要忘了,减租加税最早也不是什么内阁廷议的方案,而是前朝阉党巨逆搞的一套不得人心的玩意。奉劝阁下,老路危险,遗毒有害,迈步需谨慎啊。”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本来还想打圆场的陈新甲立时无语。

“朝堂之上就事论事,何提遗毒?此与那魏忠贤何干?”蒋德璟为陈新甲争辩。

“魏阉乱政时瞎搞的东西,我们决不能当宝贝重拾再用嘛。”陈演把话说得听来语重心长。

“嗯,咳咳,陈新甲之言甚合朕意。”崇祯帝发话了。“其实,蒋德璟的建议并非一无是处。比如东南沿海贸易收归国有或加设关税税种,以朕看来倒不失为一计良策。”崇祯帝对陈新甲的话予以了肯定,同时也表明了自己部分同意蒋德璟所提议案的态度。

“陛下。”蒋德璟向着崇祯帝施了一揖。说“以臣之见,这个改革方案是以考量均衡分配的基础上而制定的一揽子统筹设想。欲扭转朝廷财政收入连年萎缩的不利现状,必须全盘皆动,务求从根本上彻底解决该问题,而不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敷衍之举。不谋全局则不足以谋一域也。倘只片面改革一点一面,反会造成新的失衡,恐易导致诱发新的混乱和矛盾。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大的财政赤字,岂能单独由某个行业、某个地区、某个群体来承担?果真那样,无论是谁都会一下子被压垮的。”蒋德璟深入剖析、陈明利害。

“蒋大人,你这提案就是在催发新的混乱和矛盾!”魏藻德直接进行了人身攻击。

“啊,魏爱卿不必用急。”崇祯帝对魏藻德进行了劝诫,然后对蒋德璟说:“以卿所言,这次改革就非要更张祖制不可了?要让朕向各地皇室宗亲们伸手要银子去吗?”崇祯帝面露为难之色。

“陛下,祖制也是老祖宗因地制宜、时代造就出来的规矩。皇室宗族及达官显贵享受不向朝廷纳税的惠政乃洪武初年所定,事过近三百年,早已世易时移、今昔迥异了。道法自然,人顺天时。冬寒添衣、夏暑减装,当为识时务者。脱离实际、紧守陈规不放,必受画地为牢所制。臣相信若太祖再世,亦会审时度势,锐意变革的。”蒋德璟慷慨陈词。

“蒋大人,我有一事不明。”周延儒说话了。“吾皇已于几年前批准减免了各地矿银榷税,目的就是要广播皇恩加体小民,此举颇受各地矿主拥护。难不成,这才几年的功夫,阁下又要让皇上收回成命,在天下人面前落个出尔反尔的笑柄吗?”

“周大人,你所说的那些矿主能是普通小民吗?哪个矿主不是因开矿而腰缠万贯?哪个小民能拿出巨资来做开矿本钱?这些人不是当地皇亲国戚便是各地官吏乡绅,让这些厚蒙皇恩的大富豪们从其一本万利的矿业里拿出些盈头回报天下有何不可?再者凡诸税种是征是免,存乎于朝廷财政需要。现在天灾连年,农业欠收,而矿产不受气候影响且每年都在扩增规模,正可以弥补农业亏空,适度调整税收政策与视同儿戏的朝令夕改能做等而视之吗?”蒋德璟据理反问。

陈演也开口辩论:“蒋大人刚才说灾祸连年,农业欠收,民生已难维持,那么商业也自受牵连,此时再加重商业、航运税赋,就不怕商市凋敝、航运冷清吗?”

“陈大人此言差矣。我所说的加税是有针对性的。陛下昨日再度对直隶、河南、山东、山西、陕西等地重灾区县宣布施行免赋免役,已是体察民情,给这些地区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相当必要,自不待言。但南方大部分地区灾情较轻或者未遇灾害,经济活动仍属正常进行,个别地区的经济甚或有所发展提升,完全可以由朝廷进行宏观调配,在一定程度上的多分担一下全国经济下行压力,使朝廷财政的饭碗得以接续,不至于无米下锅。南方的工商贸易市场本身就十分活跃,历来强于北方,适当增税并不会对其兴旺发达的自身潜力造成破坏,而且一旦北方经济好转,朝廷还可以再把课税比率适时回调,以褒奖他们之前为稳定局面所做出的额外付出。”蒋德璟说得在情在理。

久未言语的礼部尚书林欲楫走出来发言了:“陛下,臣历来主张削减课税以养民生。空四尽之秋,不宜穷民养骄兵。十数年来,朝廷屡议加税增饷,强兵用武,已使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是因当朝管控之策存在重大纰漏,宜做反省,速施矫枉。依当下民不聊生、四方躁乱之景况,却仍一味强征暴收以充三饷,此本该撤薪熄火却反火上浇油之举,岂非致火燃愈烈之?”

“林大人说的此一番话没有错,只不过是后话。眼前最要紧的已不是休兵养民以安天下,现在辽东战事新败,松锦一役正是用银最急之时;关内各地匪寇肆意流窜,不可能自行消解,正带动越来越多的乱民以身试法,必须予以及时扼困弹压,否则终成大害;各路军旅浴血奋战,倘不能及时拿饷,必军心不稳,激出哗变,反助贼势。解决这些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要赶快补充兵力,挽转颓势,而这一切又必须有强大的财政收支做后盾,否则攘外安内就只是一句空谈。”蒋德璟振振有词地辩驳着。

工部尚书刘遵宪听了,忍不住也开口建议:“几位大人辩论之词各有其道理。削减税赋可平复民心、休养生息,加税追饷可充盈财政使朝廷更能有所作为,两者都是切中时弊的治国之策。以我看来,不如各让一步,采取中和之策或者说逐项分步改革,将某些能被大家认可又具备马上实施条件的革税方案先予通过审议,再从速颁布下去,其余后者且慢慢商榷。总比在这里争吵不休,停滞不前要好。列位意下如何?”

“刘大人,我刚才已说过,各项改革只能齐头并进,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一揽子综合配套计划。若顾此失彼,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徒增事端。况受形势所迫,容不得慢条斯理、按部就班,须雷厉风行一步到位,方可解当下燃眉之急,否则时已不待我矣!”蒋德璟心急似火地说着,禁不住口水飞溅而出。

崇祯帝接话道:“别的税改之说,朕尚可勉强接受,单就让各地藩王、名门与民同担税赋,朕实难下这个决心。真如卿所说,天下同税了,那以后谁还敬我朱家以尊贵?谁还努力发奋于功名?坏了祖制,再恢复祖制可就难了。所以说,要走出这一步,定要慎重。”

“陛下,我朝兴邦立业之初,皇亲宗室与立有功名的人在数量上毕竟有限,予其免税免役可使后世效仿先贤,人人力争上进。而今可享此惠的人多无可计,国家已不堪重负,仅是总计各地世袭藩王宗谱上在册的人数几达百万之多。凡朱氏子孙,年满十岁则终生享有支俸,另婚丧嫁娶一应资物亦皆由我大明财政包办。成年男性宗室,动辄受封镇国将军,年得食禄千石。光是这些,玉牒列名已过十数万人。享有特权的各地勋戚显贵每年兼并耕地毫无节制,而且专挑上等良田。数不清的农人由于各种原因把自己的土地卖给名门望族再反过来租种其地,只知给东家交私租,而不再缴纳公粮,这可是从朝廷饭碗里面分食呀!此趋势不改,长此以往我堂堂大国天朝竟将无可税之田,亦无可用之银了。”蒋德璟说着摊开双手。

陈演小声道:“这个问题不是现在才有的,打洪武年间,此事便被太祖定为国策了。”

蒋德璟斜视了陈演一眼,继续说:“非仅如此,各地皇族插手当地经济,占夺民业,侵削财政,已经垄断了不少特利课税。比如:福王跨省圈地,挤占农田,名下庄园星罗棋布;周王把持着全开封的各项课税权;晋王控制了本地的食盐专卖权;潞王占着河泊水段二十有六处,滥征运税;代王拥有房宅上千处所;秦王在陕西全境广开矿洞,其赀富甲天下;辽山王、清源王、平遥王等诸王俱霸一县或多县之商税。这许多宗藩收入挤占了国家收入,到头来又通过朝廷追增税赋,转而摊派到普通百姓身上,致使民怨沸生,饿殍载道。”

 魏藻德冷笑道:“蒋大人义正言辞倡导四海为公,看来天下人必会感念天下同税,而尽心为朝廷纳税供银,自此人人皆平等无尊卑矣。”

“你。。。。。。” 蒋德璟知道魏藻德是在挖苦自己,反讽道:“阁下说得不错,在下倡导天下同税乃基于大公无私,不像有些人暗地里受了人家的好处,吃人嘴短,充当朝堂说客,顾左右而言它,帮忙护着某些人的钱袋子。这分明是借通盘协调之名行假公济私之实。”

“你这是血口喷人!”魏藻德高声抗议。

“蒋大人须言出有据,这种话,千万不可在此乱说。”周延儒立即提醒道。

陈演也冷冷说道:“没有真凭实据,信口开河,可是要承担妄施诽谤之罪的。”

林欲楫想做个缓冲道:“蒋大人为国心切是可以理解的,但切勿急不择言,激化朝臣间的矛盾呀。”

“对对对,大家都消消气,廷议只是对事不对人啊。”刘遵宪跟着缓和气氛。

“林大人,你表面做和事老儿,实际是帮趁着他蒋某人说话。似他那样的祸国殃民之言论,务必一概否决。果若依他实施出来,必致天下大乱,万民生非。”魏藻德从来嘴上不吃亏的,被人揭了底,自是要予以坚决反击。

“国家这么大,人这么多,治理起来哪好说动就动?蒋大人是把国政当儿戏了不成?别人表达不同政见,你就不容分说,损言相向,岂有此理?”周延儒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对蒋德璟隐约做了批判。

周延儒派系的大臣及魏藻德同党跟着对蒋德璟群起而攻之。

“正是,正是。政见不同,就恶意毁谤,此不尊人臣之道!”

“对对,这是恶意中伤!”

“你们以为人多嘴多,我蒋某人就怕了你们?谁恶意毁谤?谁恶意中伤?为国家尽忠进言,反遭尔等小人诬陷为祸国殃民,实为可恨!”

“你说的不过是陈词滥调,要么就是不切实际,假大空远,与国无益!”

“你这般急功近利,只能给大明朝带来灾难!”

“何为急功近利?穷了朝廷,肥了官绅,这就与国有益了?一味推脱无为,才会灾难降临!”蒋德璟舌战八面。

“空谈为国,实为逞能!你不好好想想,动了国本,朝廷根基何在?民心民意何变?你是想让皇室宗亲也对皇上离心离德吗?”

“你的想法特以可怕,实在要不得呀,你是欲陷皇上于众叛亲离的境地。我就问你居心何在?!”

“蒋德璟你可要小心了!想当千古罪人乎?”有人说得激动,上前一把薅住了蒋德璟的衣襟。

“你待怎样?想打人不成?松手!”

“就不松手!”

“不松?可休怪蒋某人还手啦!”

 “嗳嗳嗳。。。君子动口不动手嘛,有事说理,何必如此?”礼部尚书林欲楫赶紧劝解拉架。

“妖言祸国者,实该招打!”动手者和帮凶们不依不饶。

 “。。。。。。”

朝堂之上乱了秩序。

崇祯帝有些不耐烦了,每次廷议都是这样,说着说着大家就不好好说了,开始口凶舌狂相互攻讦,恨不能骂死对方,全无君子之风。今日倒好,这还上演拳武行了。明史中对文官之间彪悍斗口的激烈程度是有很多详实记录的。文人相轻的本性跃然纸上。一旦开了口战,务求语不惊人死不休,且常有一言封喉的杀人效果,因而被逼急眼的一方失去理智怒而动粗也就在所难免。似这等闹得面红耳赤、怨气郁结,还怎么心平气和共商国事?于是崇祯帝心生沮丧。他内心做着独白:“眼前这些令人头疼的事真是很难办,简直成了死局。这些大臣们也是鲜有良策。要说也都是饱读诗书、资深历丰之人,可要么顾左右而言它,语辞堂皇却毫无具体,要么就死死抓着祖制不放,硬要易革,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蒋德璟也是死脑筋,非得染指皇族,砸皇室宗亲的饭碗这种事如果能办,百年来还轮得着朕去做吗?动谁的衣钵也不能动到我们老朱家呀!我大明朝就是朱明王朝啊。”崇祯帝开始在心里憋了气,瞪着座下的群臣。“成何体统?若把你们放到大街之上,无异于一群市井老泼皮!你们呀就这么任性地打吧,只知道争来辩去,纸上谈兵空干嘴仗,但朕让你们干点实在事时却是眼高手低毫无建树。唉,要是真有神龙相助,我也就不用成天跟你们这些书呆子们磨嘴皮子了。”等心里怨言说够了,嘴上才发话:“好了,好了,别闹了!今日朝会议论到此,诸公各回衙署办公吧。朕还要处理一件重要事情,税改之事再议。再议。陈新甲。”

陈新甲听见皇帝召唤,忙在混乱的群臣中扬声应道:“臣在。”

其他大臣听见皇帝发话也暂罢干戈,瞬间收了唇枪舌剑。

“你部武选清吏司郎中罗万英离京了没有?”崇祯帝拧着眉头问。

“回陛下,我部罗万英已在司里办完交接手续,欲待两日后启程回原籍。”陈新甲应声道。

崇祯帝转头冲着王承恩说。“传兵部郎中罗万英立刻到武英殿,朕有事与他交代。”

“遵旨。”王承恩忙跑到殿外冲着静立的传事太监宣旨。“皇上有口谕,宣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罗万英速到武英殿见驾。”

殿外的传事太监也连忙小跑着向宫外传递圣旨去了。

“众位爱卿,散了吧。”崇祯帝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疲惫地往座背上一靠,手捂额头,闭目养神。

(注:本文配图来自360图片网,非笔者原创)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