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月夜》审美赏析

这首诗歌是杜甫写于公元756年，安史之乱爆发后。在这年六月，安史叛军攻破潼关，唐肃宗在宁夏的武陵即位，杜甫离开在鄜州的家北上，在途中被安史叛军抓住，送到已经沦陷的长安。当时的大唐帝国风雨飘摇，一片混乱。忧国忧民的杜甫，困居长安，心急如焚，忧国思家之情油然而生，于是写下了这首《月夜》。全诗如下：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首联“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鄜州”即今陕西省富县。当时杜甫的家属在鄜州的羌村。“闺中”即闺房中，这里代之家中。这一联的意思是说，今夜在鄜州的上空有一轮皎洁的明月，我在这看明月，妻子一定一个人在闺房中独自望月。我们都知道，在中国古代诗歌中，月亮是相思之人借以表现思念情感的载体。比如，李白的《静夜思》中“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而这首诗歌，诗人就采用了视角挪移的方法，也就是不写自己如何思念妻子儿女，而是设想妻子在鄜州独自对着月亮想念远在长安的亲人的情景。其中一个“独”字用得很高妙的。它不但表现出今夜妻子独自一人望月思人，也暗示了在过去的日子里夫妻双双看过月亮。这样，不仅很好地表现出自己对妻子的思念，而且也更好地表明了妻子在家对自己的牵挂。同时，这种思念只有妻子自己默默隐藏在心中，身边的儿女们哪里理解父母的苦心（这种思想在后面有所表现）。诗人运用这样的思维方式，视角挪移，站在妻子的角度，比说自己在长安如何思念妻子儿女所表现的情感更为深沉、真挚。这样的结果，更易于引起读者的联想和想象，感受到诗人一家过去与现在不同的处境，由此而生发出安史之乱给人民带来不幸的愤恨之情。

颔联“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怜”即爱。“未解”即尚不懂得。“忆”即思念、怀想。这两句的意思是说，幼小的儿女却还不懂得思念远在长安的父亲。这一联承上而来，有妻子写道儿女。其中“遥”指自己离家很远。“怜”用得很妙，这表明了诗人在遥远的长安对妻儿的思念，借用了儿女来表现。但诗人不直接说出，反而说“未解忆长安”。这里。同样采用的是视角挪移的方法。同时，也暗示着即使妻子寂寞孤独，但身边却有天真幼稚可爱的儿女；虽然儿女不懂得父母的心思，成天无忧无虑，但总是陪伴在妻子的身边。诗人借此反衬出自己远在长安更加孤苦伶仃。这样，诗人的情感表现得更加深沉，也更加辛酸。

颈联“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这一联承上一转，回到写妻子。“云鬟”即古代妇女的环形发饰，如云一样乌黑成团。这一联的意思是说，晚上的雾气发出香味，妻子的云鬟已被雾气沾湿，而凄清的月光照在妻子的玉臂上，显得寒凉。诗句中的“湿”字，不但表明了雾气的浓重，而且也表明了已经是深夜了。李白在《玉阶怨》中也表现出这样的意思：“玉阶生白露，夜久浸罗袜。”一个“寒”字写出夜已深而人还在望月思人的情景。这一联在对妻子的描写中很富有想象性和情感性。诗人杜甫写作此诗时，已经有四十来岁，妻子也有三十多岁了，可以说，在当时的生活条件下，已是半老徐娘了，但在诗人的笔下却是非常之美。“香雾云鬟”是从嗅觉和视觉来描写的，从头发中发出的香气是雾气也有了清香；“清辉玉臂”是从视角来描写的，手臂如同玉石一样光滑洁白。诗人用了表现美好的词语来描写，虽然有些夸张，但突出了妻子的美丽。从审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是诗人对妻子艺术化的表现，是诗人心目中的妻子，更是远在他乡身处危难中的诗人对妻子爱的真情表现。
    尾联“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这一联由实写转入虚写，由分离到“合”，也是诗人的希望，是对团聚的集中表现。“虚幌”即指透明的窗帷。“双照”即“照双”的倒装，也就是两人双双看月，被月所照。从结构上说，这与上面的“独看”照应。这一联的意思是说，什么时候才能和她一起倚着窗帷，仰望明月，让月光照干我们彼此的泪痕呢！诗人在这里，向往着与妻子团聚，视线转回到自己，表明了现在妻子在鄜州望月流泪，自己在长安望月也在流泪。“双照”而泪痕干，则“独看”而泪痕不干。诗人借助于“眼泪”不但表明夫妻间的深挚的情感，也表现出相互之间的牵挂，同时寄寓着对团聚的希望。

总而言之，这首诗最大的艺术特点在于诗人运用了视角挪移的方法，来表现妻子对自己无尽的牵挂和自己对妻子的思念之情。视角挪移，就本诗来说，就是不直接写自己对妻儿的思念，而是从对方作手，视角发生了变化。从审美的角度来说，这种方法极富表现力，所表现出的情感也更为深沉和真挚，更易于引起读者的想象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