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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唐明宗李嗣源患病的第二天，秦王、天下兵马大元帅李从荣和枢密使朱弘昭、冯赟到明宗的寝宫广寿殿请安。侍疾的王淑妃对卧病的明宗耳语道：“从荣来给您请安！”又说：“朱大人给您请安！”明宗人事不省，不能回应。 李从荣等人只得退出皇宫。有妃嫔建议将明宗转到更暖和的雍和殿居住，一众宫眷一边哭着一边迁移龙榻。 半夜时，明宗忽然苏醒过来，呕吐了很多污物。后宫妃嫔庆幸地互相说：“陛下已经还魂了！”伺候着他喝了一碗粥。捱到早上，似乎恢复了许多。 李从荣探视回府后，对幕僚谈起宫中的见闻。河南府推官（首都行政区政府秘书长）高辇劝他早做打算。虽说目前李从荣是年龄最长的皇子，爵封秦王，充任天下兵马大元帅、河南尹，名义上领导全国武装力量、掌控京城，但毕竟不是正式册立的太子。更重要的是军方的高级将领都不待见他（可参见契丹往事番外篇8《皇子将平生得意诗作编纂成集，父皇却担心流传出去被人笑话！》），他的弟弟宋王李从厚反而更为大家接受。 此前大将康知训对其他武将说：“假如从荣坐了天下，我辈百战功臣必定要被他忘到阴山之后！还不如早点把他给治了。”高辇隐隐听到风声后，曾给李从荣献计，让他诈称沉疴不起。大元帅重病，军方大佬们一定会来问安。事先在府中埋伏甲士，等他们到齐，一声号令全部斩杀干净。 那时，李从荣摇头反对：“而今父皇还在呢！一旦做了这种事，怎么好收场！”高辇有些着急，说道：“您何必担心！您是大元帅，又是陛下的爱子，事后大不了被陛下责打几棍！您不速速下手，只怕将来悔之无及！”李从荣吟诗填词还有些急才，关键时刻却没有急智，他反复犹豫，高辇的这条计谋就没了下文。 高辇旧话重提，对李从荣说：“您之前舍不得动手。现在可一定要行动了！”李从荣离开宫门时，听到里面哭声一片，他琢磨着，明宗估计好不了了，确实要做些准备工作，以免事出仓猝！ 他同府中僚属商量，先在宫中部署元帅府的亲兵，自己人控制了皇宫，就能防止一切意外的发生。可是，他却迂腐地认为，事情要做到明处。他是大元帅，有兵马调动之权，再和枢密使（副宰相，国防部长）打个招呼，出具正式公文，履行组织程序，任何人都挑不出刺来！ 计议已定，他派遣元帅府押衙（总管）马处钧去知会枢密使朱弘昭等人，提出将部署帅府士兵入宫换防，询问宫中何处可以作为临时驻扎场所？朱弘昭恭谨地答道：“任何一处都没问题，请大王自己挑选！”但私下又对马处钧说：“圣上万福保佑，圣体转安。你最好规劝秦王，竭力尽忠尽孝，不要鲁莽行事！” 马处钧不敢隐瞒，回来后全告诉了李从荣。李从荣觉得伤了自尊，气得又派马处钧去给朱弘昭等人传话：“你们不考虑各自的家族吗？” 枢密使朱弘昭和冯赟受到威胁后，内心大为震恐，拉着宣徽使（大内总管）孟汉琼一起商量对策。孟汉琼说：“皇家近卫军的态度很重要，如果他们站我们这边，那就万事大吉。”他们一起召见近卫军指挥官康义诚，满心想拉拢他。康义诚的儿子在秦王府中当差，他根本就不表态，只是对朱弘昭说：“在下是一介武夫，但凭大人们差遣！” 第二天，李从荣通知冯赟说：“我今晚就到兴圣宫（明宗李嗣源登极前就在这）住。”同时知会了康义诚，康义诚回答没问题。 冯赟立刻骑马进宫，责备康义诚说：“陛下之所以荣养我辈，不正是为了今天吗？危难间不容发，你却因为儿子首鼠两端！倘若秦王住进了宫中，我们这些人还能有活路吗？”一旁的孟汉琼假意慷慨说道：“我的贱命不足惜，我自己带兵抵抗秦王入宫。” 见康义诚仍旧无动于衷，他们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不明内情的明宗身上。 他们一同去见明宗，冯赟说：“秦王李从荣谋反，已经带兵攻打端门了！” 伺候明宗的妃嫔宫女吓得一下哭出声来，明宗半信半疑，问朱弘昭道：“真有这事？”朱弘昭垂手禀道：“事情属实。” 明宗闻讯，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流泪对侍立在旁的李重吉（皇继子李从珂的儿子，可参见契丹往事番外篇5《后唐明宗李嗣源驾崩后，邺都兵变一幕重演，平叛大军再度阵前倒戈》）说道：“朕自幼微贱，出生入死方才取得天下。你父亲随我多年血战，几次在窘境中救我脱险。他李从荣出了什么力气，居然敢如此倒行逆施！你替我好好守住皇宫的大门。” 李重吉得令，当即调遣控鹤营（近卫军精锐）的士兵把守各处宫门。 明宗又招来康义诚说道：“康义诚你听从枢密使的调遣，不要惊动了整个京城！” 李从荣并不知道宫中的变故，他正率领着一千多亲兵浩浩荡荡开往皇宫。河南府和元帅府的很多僚属都想沾一沾从龙拥戴的大功，也跟随他前进。 李从荣骑在逍遥马上，按辔徐行，完全没做厮杀的准备。到了皇宫外的御河边，他让士兵在天津桥北就地休息，自己下马坐到一把交椅上。派使者传康义诚来见他，引导他带兵进宫换防。 使者打马到正门端门，发现已然紧闭，拍门数次无人回应。他转而去左掖门，左掖门也紧闭不开。使者从门缝中看见捧圣营（近卫军精锐）指挥官朱洪实领着一彪骑兵正在调动，马上回来报告李从荣。 李从荣心中狐疑，让人捧来铁甲给自己披上，并开始调试弓弦。突然，皇城使（皇城卫戍司令）安从益引领三百骑兵冲杀出来，李从荣下令放箭，令安从益军无法靠近。此时，朱洪实又带着五百骑兵从左掖门杀出，开始泅渡御河。 李从荣远远看见宫门大开，兵马源源涌出，吓得上马就逃。他府中兵马见状也纷纷溃散，乘乱到洛阳街市大肆劫掠去也。 李从荣一路狂奔回府，惊魂未定，和秦王妃一起躲到后院的一张床下。准备跟随他入宫的那伙人动作更快，好多已经跑到了洛阳外城的定鼎门。 安从益追到帅府，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李从荣夫妇，把他俩连同秦王子女全部当场斩杀。 秦王李从荣的死讯报到宫中，明宗悲痛欲绝，一连昏厥了好几次。次日，明宗命人飞马去邺都（河北大名）传召皇三子宋王、兴唐尹（邺都行政长官）、天雄军节度使李从厚火速入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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