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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位外国著名作家访谈:什么是文学

 老鄧子 2019-08-30

格雷厄姆·格林

格雷厄姆·格林(1904—1991),英国作家、剧作家、文学评论家,曾多次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代表作有长篇小说《权力与荣耀》《问题的核心》等。

《巴黎评论》还有一两个问题的思路是近似的:你笔下很多最令人难忘的人物,例如莱文,都出身贫苦。你经历过贫苦吗?
格雷厄姆·格林:没有,极少。
《巴黎评论》:你对贫困有什么了解吗?
格雷厄姆·格林:从来不知道。我曾经“手头紧”,是的,我成年后,头八年不得不精打细算,但是我从来未穷过。
《巴黎评论》:那么,你笔下的人物并非源自生活?
格雷厄姆·格林:是的。一个人绝不可能完全了解真实生活中的人物,再将他们写入小说。应该是先开始写,然后突然之间,记不起他们用什么牙膏,记不起他们对室内装饰的观点,然后就完全没法写下去了。是的,主要人物都是逐渐浮现的,次要人物也许是拍照出来的。(陈焱/译)

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

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1890—1960),苏联诗人、作家,195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代表作有长篇小说《日瓦戈医生》等。

“一个作家的伟大与题材本身无关,只和题材能触动作者的程度有关。重要的是风格。通过海明威的风格,你感觉到题材,是铁的、是木头的。”他(指帕斯捷尔纳克——编者注)双手压在桌面上,用手断开词句,“我钦佩海明威,但我更欣赏福克纳的作品。《八月之光》是一部奇书。年轻孕妇这个人物令人难以忘怀。当她从阿拉巴马州走向田纳西州时,美国南部的广袤、南部的精华,也让我们这些从未到过那里的人领略到了。”(温哲仙/译)

W.H.奥登

W.H.奥登(1907—1973),美籍英国诗人、评论家,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

W.H.奥登:还有什么要问?
《巴黎评论》:我想知道,哪个在世的作家,您认为担当了我们英语语言的完整性的首席保护者……?
W.H.奥登:嗨,是我,当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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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评论》:对获得灵感,你有什么辅助方法?
W.H.奥登:我从不在喝酒时写。你为什么要借助外力呢?缪斯是个性子活泼的姑娘,她不会喜欢那种蛮横粗俗的追求方式。她也不喜欢一味奉从——那样她就会撒谎。(马鸣谦/译)

乔伊斯·卡罗尔·欧茨

乔伊斯·卡罗尔·欧茨(1938—  ),美国女作家,美国文学与艺术学院院士。代表作有小说《人间乐园》《黑水》《掘墓人的女儿》《大瀑布》等。

《巴黎评论》:成为一名女性作家的好处在哪里?
乔伊斯·卡罗尔·欧茨:好处!可能不胜枚举。我是个女人,这样我就不会被某一类男性批评家认真对待,他们在公开出版物中将作家分为一、二、三等,我觉得我却可以随心所欲。我对竞争没什么概念,或说兴趣;当海明威及其追随者梅勒要在拳击场上与其他天才决一胜负时,我对此甚至都无法理解。据我所知,一件艺术品永远不会被另一件艺术品所取代。生活不过是同死者的竞争,就像它是同生者的竞争一样……女人的身份,让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隐身,就像拉尔夫·艾里森的《看不见的人》。(我的长篇日记迄今得有几百页了,它的标题就是《看不见的女人》。因为人们是凭借外表来机械地评判女人的,那么女人就可以藏在外表之下——完全成为她知道自己该成为的样子,而与别人所想象的她的样子相反。我不觉得我与自己的自然外表有任何关联,我经常想,男人——无论写作与否——是否享有这种自由呢?)(朱杰/译)

E.L.多克托罗

E.L.多克托罗(1931—2015),美国作家,主要作品有《拉格泰姆时代》《世界博览会》《大进军》《纽约兄弟》等十三部长篇小说、三部短篇小说集和多部剧本、文学评论集。

《巴黎评论》:你每天在这项乐趣上花多少时间?
E.L.多克托罗:我要说我一天工作六小时,虽然真正的写作可能只花十五分钟或一个小时,或三个小时。从来不知道这一天会怎么过去,只是想做你打算做的事。我用单倍行距打字,在一页纸上尽量多地放入这本书的版图。所以如果用单倍行距、小边距,一页大概是六百个字。如果我写完一页,就很高兴,一天的工作完成了。如果写两页,就超额完成了。不过写两页总是有危险的,那就是第二天什么都写不出来。
《巴黎评论》:什么会毁掉这种乐趣?这问题不一定是针对你,是针对作家。我记得我们有一次和约翰·欧文一起吃饭,我们聊起酒精是怎么毁掉了那么多美国作家。
E.L.多克托罗:作家的生活充满危险,他做的任何事对他都有坏处。他身上发生的任何事都是坏事:失败是坏事,成功也是坏事,没钱是坏事,有钱也是坏事,是大坏事。没什么是好事。(柏栎/译)

威廉·特雷弗

威廉·特雷弗(1928—2016),爱尔兰文学大师,在世时即被《纽约客》称为“当代英语世界最伟大的短篇小说家”。代表作有短篇小说集《出轨》《山区光棍》等。

《巴黎评论》:您对短篇小说的定义是什么?
威廉·特雷弗:我觉得它是一种惊鸿一瞥的艺术。如果把长篇小说比作一幅复杂精细的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短篇小说就是一幅印象派绘画。它应当是真实的迸发。它的力量在于,它略去的东西,要不是很多的话,正好和它放进去的等量。它与对无意义的全然排斥有关。从另一方面来讲,生活,绝大多数时候是无意义的。长篇小说模仿生活,短篇小说是骨感的,不能东拉西扯。它是浓缩的艺术。(管舒宁/译)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1936—  ),秘鲁作家,201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被誉为“结构现实主义大师”和拉美“文学大爆炸”主将之一。代表作有小说《酒吧长谈》《绿房子》等。

《巴黎评论》:作为一个作家,你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是什么?最大的缺陷又是什么?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我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是持之以恒:我能够极其勤奋地工作,取得原先以为自己无法企及的成果。至于最大的缺陷,我想是缺乏自信吧,这件事把我折磨得苦不堪言。我需要用三到四年时间,才能写出一部小说——而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自我怀疑当中。时光过去了,但情况并没有改善;相反,我觉得自己越发自我批判、缺少信心。或许这就是我没变得自负起来的原因:愧疚之心太强了。但我知道,我会一直写下去,直到死亡降临那一天。写作是我的天性。我的工作是我生活的基准。假如我不写作,那么毫无疑问,我肯定会举枪打爆自己的脑袋。我想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我想尝试胜过以往的更有趣、更精彩的冒险。我决不承认最好的岁月可能已经逝去了,我决不承认,哪怕证据摆在眼前。(魏然/译)

艾丽丝·门罗

艾丽丝·门罗(1931—  ),加拿大女作家,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毕生专注于中短篇小说创作,被誉为“当代短篇小说大师”。代表作有《逃离》《亲爱的生活》等。

《巴黎评论》:对你来说,虚构一个故事和混合真实事件哪一样更容易?
艾丽丝·门罗:目前来说,我带有个人经验的写作比以前少了,原因很简单,也很明显,你用尽了童年的素材。除非你能像威廉·麦克斯韦尔那样,不停地回到童年记忆并能从中发掘出更多完美崭新的层面。在你的后半生,你能拥有的深刻而又私人的素材就是你的孩子们。在你的父母去世之后,你可以描述他们,但你的孩子们还在那里,你还希望他们将来到养老院来探望你。也许转而去描述更多依赖观察得到的故事是明智的。(梁彦/译)

若泽·萨拉马戈

若泽·萨拉马戈(1922—2010),葡萄牙作家,199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代表作有长篇小说《修道院纪事》《失明症漫记》《复明症漫记》等。

《巴黎评论》:您的工作方式是怎样的?您每天写作吗?
若泽·萨拉马戈:当我写作的东西需要连贯性,比如一部小说,我就会天天写。当然,家庭和旅行有种种方式打断这一过程,我自然受限于此,不过除此之外还是很规律的。我自律很强。我不会强迫自己每天工作多少小时,但我会要求每天完成一定量的写作,一般来说是两页。今天早上我的新小说写了两页,明天我会再写两页。你也许会认为一天两页并不太多,但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写别的文章、回信,等等。另一方面,每天两页积累起来一年就有将近八百页了。
说到底我是个挺正常的人。我没什么怪癖,也不搞戏剧化。说到底我不把写作过程浪漫化。我不会说自己在创作过程中受了多少苦难。我也不会怕白纸,怕灵感枯竭,这些我们总是听闻作家有的毛病,我一个都没有。但我会遇到做其它任何工作的人都有的困难。有时候写出的东西不对我的胃口,又或者根本就写不出来。要是出来的东西不像我期望的那样,我只能委屈自己接受现状。(王渊/译)

萨尔曼·鲁西迪

萨尔曼·鲁西迪(1947—  ),英国作家,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午夜之子》《撒旦诗篇》等,曾凭《午夜之子》获得1981年布克奖、1993年“特别布克奖”及2008年的“最佳布克奖”。

《巴黎评论》:如果你不是天天都在写作,你会因此而感到恼火吗?
萨尔曼·鲁西迪:当我知道该怎么做时,我会感觉好些。除此之外,写作两本书之间的间隙期是我最具创作力的时刻,虽然那时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是我的脑子转得飞快。事物会突如其来地降临在我的脑海,并且会演变成一个角色或者一个段落,抑或仅仅是一种感知,所有这些都会被写进故事或者长篇小说里。我写或不写时都一样努力。我坐在那里,让这一切自由流淌,大多数时候我会在第二天将前一天写的东西抛弃掉。但是看着东西浮现出来,才是纯粹的创造力。一旦事物显现出来,随后变得更为具体,才会变得更为有趣。但是在这段间隙期内总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之前设想过的事情会超乎我想象力地发生。它们变得具有想象性。它们来到我的体内。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林晓筱/译)

哈维尔·马里亚斯

哈维尔·马里亚斯(1951—  ),西班牙作家,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如此苍白的心》《迷情》等,1997年凭《如此苍白的心》获得IMPAC都柏林国际文学奖。

《巴黎评论》:你写书的理由是什么?
哈维尔·马里亚斯:我从未有过文学规划或者计划。我不想为我的时间之类的东西构图,我也不想革新这一体裁。我甚至称不上“别出心裁”。想要“别出心裁”是非常危险的。如果你说,“我打算颠覆文学”,结果往往是可笑的。或许我写作是因为它是无可比拟的一种思考方式。是一种非常积极的思考方式。当你必须要把什么落实成文字的时候,你的思维会更清晰。即使是非专业作家也会在写信或者写日记的时候让自己的头脑清晰起来。
一些人说写作是认知的唯一方式,但其实它是承认的唯一方式。这在普鲁斯特的作品中尤其常见。你读到什么然后会说,对,这是真的,这是我所经历过的,这是我所见过的,我也有过这种感受,但是我却无法像他那样表达出来。现在我真正懂得了。在我看来,这就是小说比其他任何体裁或者艺术做得更好的地方。我不是说我在写作时思维最清楚,但是我以不同的方式思考。(蔡学娣/译)

大卫·格罗斯曼

大卫·格罗斯曼(1954—  ),当代最重要的以色列作家之一,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到大地尽头》等,2017年凭《一匹马走进酒吧》获得国际布克奖。

《巴黎评论》:你写不下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大卫·格罗斯曼:有时候我会给主人公写封信,就好像他是真人一般。我会问,困难在哪里?为什么你做不到?是什么在妨碍我理解你?这样做总能奏效。(唐江/译)

大卫·米切尔

大卫·米切尔(1969—  ),英国作家,代表作有长篇小说《云图》《九号梦》等。

《巴黎评论》:你是否这样设想过,或许到下个世纪,你的小说仍会被人阅读?
大卫·米切尔:最好别那样想。奥尔罕·帕慕克曾在《巴黎评论》的访谈中说过,近十年出版的不计其数的长篇小说,再过两个世纪,仍然被人阅读的只有一小撮,所有作家在某种程度上都希望,他们的作品会是其中之一。我也一样,不过为未来写作,是我能想到的保证被人遗忘的最佳方式。让你的作品尽量优秀,尽量经得起风浪,尽量人性化,那它或许就能渡过这段距离,但历史是一位难以预料的法官。《安娜·卡列尼娜》《项狄传》《格列佛游记》,它们肯定没问题,但哪位十九世纪的评论家能预见到,二十一世纪仍有人读《汤姆叔叔的小屋》《小妇人》或《爱丽斯梦游奇境》呢?(唐江/译)

米歇尔·维勒贝克

米歇尔·维勒贝克(1956—  ),法国小说家、诗人和导演,代表作有小说《基本粒子》等,2010年凭小说《地图与疆域》获得龚古尔文学奖。

《巴黎评论》:您对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爱情的可能性怎么看?
米歇尔·维勒贝克:要我说,爱情是否存在这个问题在我的小说中扮演的角色就和上帝是否存在这个问题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意义是一样的。(丁骏/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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