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巧玲,女,四川乐山人。70年代出生。从事诗歌写作,有作品散见于各种刊物、杂志和年选。自印个人诗集《像月亮一样干净》。
《雅歌:谁不在地久天长里》 读了一会儿王维觉得桂花无趣,我的经验 和你的不同 我的床是空架子 我种的植物不必跟它们交谈和告别 我们总有被替换下来的一天 我务必用我的经验告知你: 在这尘世里,挣扎无用。 不如换件干净的衬衣和我一起 逛逛这座空虚的小城 《雅歌:乌鸦》
甲:拿鸡蛋扔石头,这是人们惯用的自嘲方式 乙:我的心里有龙虎斗,有灰飞烟灭,有细水长流和若即若离 丙:谈恋爱不如把盐撒在伤口,不如把食物煮成雪花的形式 丁:我看不见阴影,假设我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戊:放纵是一种快乐,胜过你送我一万个亲吻 拿一块咸肉堵住乌鸦的嘴,从此人间长满了野草 我已经没有办法和你们共赴宴会 原谅我吧,我弄不清自己所处的人世 我对自己的眼睛充满了怀疑 《雅歌:锦书》
你从云中寄来书信:“近日身体颇感不适, 像是有一只小兽要离家出走。” “我不知道能否捱过这个季节,那株金合欢树 一直在脱落,它好像感觉到了 白雪即将消融的压力。” “再次在身体里建立一个神权制国家,只需安装 一颗能容纳一切的心脏。” “我只允许你哭泣一次,是为了让疲惫的 眼睛重新进入杂草丛生的树林。” 当我给你回完这信,窗外的梧桐树哗啦啦地 掉了一地。 《我的心是一座陈旧的房子》 我的心是一座陈旧的房子 除了漏雨,房子里偶尔还漏下月光和尘埃 在我右边的屋子里 摆放着木屑和柴火,这些不值一提的物什 左边的屋子空着 我的房子远远不够用来 遮风挡雨 当远处耸立起了一幢幢高楼 当夜晚来临,万家灯火 风缓缓地吹着,我在屋子里 安静地坐着,木质的门窗发出 “吱—呀—”的声音 《疑心重重》
我看见一些活着的事物:飞鸟、水流、楼阁和灯光 它们的肋骨上 堆积了淤泥 它们选择了一个贫瘠的国家 其实我不配说起国家,这些遍地的 月光啊,洒在荷叶上 今夜,我躺在木床上转辗反側 我不配站在荷塘边,听一听 那清幽的虫鸣 《物以类聚》
当月光照在远处的山脉,有一些想法 是多余的 有一些人把阴影写成了镜子 有一条河流不停地流呀流 有一阵风吹着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有一些虫豸变成了蛾 由于不同的信仰,夜晚的月光覆盖不了 全部的国土 《铜,或者黎明前》 铜在消失。听,它在黎明前发出最后一声 叹息。岷江空阔,明月已随江水 下沉。请埋葬我的体温, “滴-答”请藏好一滴水,请取走一粒盐。 天快要亮了,鱼群击出水花 像铜,撞击出天籁,那些 洁白的骨骼,已荒废。铜 露出它的锈和伤。这一夜,我听见 铜老去的声音,走向敞开的 黎明。
《动物之爱》
我想让这些小兽都像孩子一样 蹦跳起来,都争先恐后地叫我“母亲” 这些小狐狸、小豹、小狗熊、小老虎 它们斑斓的色彩和若无旁人地奔跑样子 让我止不住爱 它们也是祖国的孩子呀 它们的叫声如丝绸般绵滑和稠密 我在它们身上看到了镜子 一种无法捕获的清澈 啊,亲爱的小兽,它们婴儿般的眼睛 总是在我的夜空中闪现
《致——》
我有羞愧,有明月,有肝胆,有迷途 有梦回,有无端,有良知 还有一颗狭隘之心 你来吗? 带着鲜明生动的圣谕结束我即将崩溃的人生 你带我走吗? 以垂死之挣扎以蒙尘之肉体以明日之黄花 以千里草原一闪再闪的金光 《天若有心天亦老》 问:为什么不去?答:去了就不存在 问:为什么不能有?答:有了就不可以 夜读庄子的人是听天由命的人 是不可以陪伴的人—— 我已视万物为一,我在朝着 孤独的地方去 有许多扎肉的石头和刺骨的冰凉,我站在水中 有远方之人和他山之石,我居住于乐山 夜读庄子的人是让人落泪的人 是拿鸡蛋碰石头的人—— 我已逆来顺受,还在心甘情愿地 接受嘲讽 这么漫长的时光的教训,足够让我 从有到无,从实到虚 ——天若有心,会用一团白云来俯视我 而不是下一场悲悯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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